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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华记(323)+番外

作者: 妙妙周 阅读记录

可他现下还要加收机头税,这种敛财手段,也不顾物议,倒像是个狗急跳墙的模样,按理来说却不应该。织造局是个好差,高织造自然家财无数,他为何不变卖家产,反而要铤而走险,不顾民怨。

苏妙真想了半日也没个头绪,见得炎光斜坠、日影西沉,便将此事暂且搁置,去到厨房亲手煮汤,预备等顾长清回来两人用饭。

怎料到了掌灯时分,顾长清人也没回。

顾寅过来报说他还在签押房与林师爷和钞关上的人议事,一时半会都不得闲,让苏妙真自行先用。

苏妙真无法,也只好由绿意蓝湘几人陪着吃了晚饭。吃毕也不歇息,先是安排了全府上下的夏衫置备,又拟了为立夏所用的物品单子,再进了碧纱橱接着看《苏州府志》的第二十卷 《公署》……如此直到戌末,第二十卷也被她尽数看完,笔记也抄录了下来。

苏妙真走出落地绣并蒂莲枝纱罩,欲要去寻冬梅再借一卷,还没离碧纱橱走上三步,就见得侍书一脸不安的进来,看着她欲言又止:“奴婢好像犯了个大错。”

苏妙真正急着去借书,便用《公署》一卷敲了敲侍书的头顶,笑道:“那你且先在这里面壁思过,等我回来细细询问再作处置。”说着,便出房而去。

她提灯走到后宅的内书房阶下,见得里头烛光荧偟,料得冬梅该是在里头,便出声喊了几句,但并无人应,苏妙真还以为是冬梅忙着整理,便拾阶而上,推门进去,四下一看,虽燃了灯烛,却空无一人。

再往里间一走,入眼先是一架红木八扇山水大屏风,后头则是一架又一架的紫檀书架,上头满满当当地堆了书。

苏妙真本就爱书,视线一扫过去,见得上头似有不少孤本古籍,登时眼睛一亮,也忘了这是顾长清的书房,当即绕过屏风,要瞧瞧上头都有些什么。

她正挑花了眼时,忽听外间“吱呀”一声响,却是有人进来了。

苏妙真唬了一跳。她因着将心比心,便极少踏足顾长清的内外书房,纵然要进,也都是在冬梅或顾长清的眼皮子底下。

此刻听得人来,慌忙就提裙要出去证明自己并非窥人隐私,但只听来人道:“奴婢要跟大人所说的事,与苏家姑娘有关——大人也没时间听么?”

是冬梅平静而冰冷的声音。

苏妙真鬼使神差地住了脚,提起裙摆,往屏风后缩了缩,自我安慰道:冬梅要讲的事可是和她有关,她纵然偷听一下,也不算过分。

顾长清的脚步顿在了外间,他似乎是转了个身,随即他该是坐进了外间的红木靠椅内,道:“你说。”

“苏家姑娘在大人跟前,只说扬州大佛寺的僧人是通匪谋反,被人拿下,可大人是否知道,这里头别有内情?”

苏妙真身子一晃,险些没能立稳,思及侍书方才的惴惴不安,不由发恼:肯定是这冬梅不知怎的听了侍书的墙角,现在跑来搬弄口舌!

苏妙真心中暗叫不好,几欲绕出屏风,进到外间去向顾长清分解其中缘故。

她不愿让顾长清从别人那儿先得知大佛寺里的隐情,更不愿让顾长清误解她隐瞒了受辱一事,正在抬步间,却听顾长清嗯了一声,不疾不徐道:“如果只是说这件事的话,我已经知道,你出去吧。”

苏妙真无声无息地睁大眼睛。

外间的冬梅亦是无比惊异:“大人从何得知?”

顾长清道:“邸报上记载当日是扬州卫与扬州盐运使司入寺拿人,因有僧人持刀兵反抗,俱被当场斩杀枭首。扬州卫的人去大佛寺不足为奇,可盐运使司的人不该在那。问弦是扬州运同,他去那里,只能是为了妙真。”

顾长清顿了顿,“我知这里面自然是有蹊跷,但冬梅,我并不想刨根究底。”

冬梅看向顾长清,见他已经拿起酸枝木雕纹书案上的一卷话本翻了起来,不由轻轻嗤笑,“大人敢是太不以为意了?这蹊跷绝比大人想的要腌臜百倍。奴婢今日机缘巧合,从侍书那里得知——那大佛寺里原是淫僧作恶,苏家姑娘和某家夫人前去上香求子时,更遇了险情,一个欲要寻死,一个为人所救……”

因见得顾长清仍是不以为意的神情,冬梅不由扬声:“也就是说,大佛寺里有的不是通匪谋反的僧人,而是犯了色戒的淫僧;更重要的是,那日苏家姑娘也在大佛寺,极有可能失了清白——这两件事,大人也不想刨根究底么?”

半晌,冬梅才见顾长清合上书卷。他敲了敲红木围屏太师椅的扶手,面上仍是极为沉稳的模样,“妙真不想告诉我,我就不愿刨根究底。”

冬梅面色一变,“大人这是太过爱护娇妻,以至于既是知道苏家姑娘失了贞洁被人淫辱,也不愿出声。而如今即便如今苏家姑娘自己不肯承认,大人也不愿出言详询,宁可头上顶绿,也要护着这失了德行的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