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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萧晏晏(42)+番外

太监指了指甘露殿的方向,战战兢兢地回答:“陛下在甘露殿。”

甘露殿看起来戒备森严,羽林军三五一哨,田仲乐亲自带着人在四处巡视。殿门外跪着一个人,象石像一般,静静地挺直地伫立在那里。萧可上前一看,顿时瞪大了眼睛,语声都微微变样:“你——你跪在这里做什么?父王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那个人抬起头来,正是骠骑大将军萧子裴。只见他的脸上全是雨水,一滴滴地落在地上,浑身上下已经湿透了,一见到萧可,眼睛顿时一亮,整个人晃了晃,勉力稳住了身子,使劲地拽着他的手,嘶声说:“快,小殿下,你快去求情,陛下他——他要赐死言非默!”

萧子裴的手如冰窖,霎那间让萧可的热血凝结成冰,他不敢置信地重复着萧子裴的话:“赐死言非默?”

萧子裴点了点头,他跪了一整天,早已精疲力竭,心神俱碎。“小殿下,我偷偷去救非默,可他不肯跟我走,你赶紧去求陛下,不然的话,你冲到天牢把他带走……”

话音未落,只听得“砰”的一声,萧子裴顿时扑倒在地上,身后萧浅拿着一个包着布的木棒,涕泪交加,举着手在脸上乱抹,哭着说:“公子,你真的不要命了!你都跪在这里多久了,言大人已经……已经……是言大人说的,公子你再犯浑,就让我一棍子打晕你……”

萧可只觉得脑袋嗡地一声,目眦尽裂,一把拽住萧浅的胸口:“你说什么?言大人已经怎么了?你再胡说八道,小心我把你砍了!”

“我胡说什么啊!我也喜欢言大人,可是,言大人不在了!我看着李公公端着酒杯回来复旨的!”萧浅恸哭道,“我家公子不信,小殿下你也不信吗?”

萧可猛地一推,把萧浅推倒在地上,直冲到殿门前,想要推门,却见自己放在门上的手颤抖起来,几乎拿不住门把。“父王!”他大叫道,却发现自己的声音轻得象蚊子叫一样。

门从里面打开了,萧帧缓缓地走了出来,面色肃然,脸沉似水。“可儿,你的非默哥哥已经去了,择日厚葬,你和他去道个别吧,如有什么未竟之言,不妨说个够。”

萧可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进天牢的,他一直觉得自己是在做梦,梦醒了,一切就会恢复原来的样子,他的非默哥哥仍然会在校场上微笑着看着他,他一定再也不偷懒,一定再也不调皮,一定再也不去围什么猎了!可惜,他把自己的腿都掐肿了,也还是没有从这个噩梦中清醒过来。

天牢里静悄悄的,他跌跌撞撞地走到了最里面,只见一间牢房里有着二三个人,其中一个人平躺在床上,穿着正是言非默平生最爱的白衣,双目紧闭,脸色安详。萧可木然站在那里,良久,他打了个寒战,厉声喝道:“你们都在干什么!快给我滚出去!”

围在言非默身边的两个人抬起头来,其中一个“仓啷”一声拔出剑来,正是听云,指着他也怒喝道:“有本事就把我杀了,不然你给我滚出去!”

另一个正是晓风,双眼通红,拉着听云的手,哽咽着说:“听云,是小殿下,你别这样!”

此时此刻,萧可终于明白,他的非默哥哥真的离他远去了,他一步一步地走了过去,扑通一声跪在言非默的身前,咬紧嘴唇,一滴血珠从唇角流了下来,双拳紧握,骤然砸在那破烂的床铺上,失声恸哭。

不知道过了多久,萧可抬起头,恍惚着问:“非默哥哥去的时候,谁在跟前伺候的?”

不一会儿,一旁有个人抹着眼泪跪在他跟前说:“小的高天,伺候言大人上路的。”

“非默哥哥走的时候说了什么没有?”他喃喃地问道。

“言大人什么也没说。”高天低声回答,忽然,他想起了什么,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块手绢,犹豫着问:“小殿下是不是姓萧啊?”这话一出口,他顿时甩了自己一个耳刮子。

“言大人要小的交给您的。”

萧可接过了手绢,看着雪白的手绢上白梅、红梅绽放,仿佛看到了言非默浅浅的笑颜,良久,他低声问:“他什么也没说吗?”

“小殿下节哀顺变,言大人为了小殿下殚精竭虑,必不愿看到小殿下如此伤身。”

泪水早已涌满了眼眶,顺着脸颊不停地流了下来,滴落在地上,萧可缓缓地道:“非默哥哥,你错了,大错特错了!我宁可做你快乐的小可弟弟,也不愿成为一个一片坦途的大衍皇子!”

天元十二年冬,信王萧鸿会同冯太尉谋逆,冯太尉伏诛,信王萧鸿不知去向。

天元十二年冬,信王萧鸿贬为庶民,着各府通缉,务求伏法。 冯淑妃知情不报,同谋逆大罪,诛九族,赐毒酒,薨。

天元十二年冬,中郎将言非默犯欺君大罪,念其救驾有功,罪不及族人,赐毒酒,薨,厚葬。

天元十二年冬,皇五子萧可,宽仁聪慧,堪当大任,立为大衍太子。

☆、第 38 章

一年后。

又是一年春来到,墙内秋千墙外笑。

萧子裴刚从午梦中醒来,模模糊糊地仰躺在床上,梦中人的一颦一笑仿佛依然清晰——她骑马的样子,她淡漠的表情,她微醺的醉意……最后梦中人的脸忽然虚幻起来,一身长裙,坐在秋千上开心地荡着,一旁的杏花落英缤纷,缓缓地洒落在她的身上……

随着一阵“笃笃笃”的敲门声,所有的虚幻都化为乌有,萧浅的声音响了起来:“公子,起了没?王妃派人请公子过府。”

萧子裴怔了片刻,咳嗽了几声,缓缓地回答道:“就回我今日略有不适,明日再去问候母亲。”

门外一阵静默,片刻之后,门吱呀一声推开了,萧浅走了进来,站在长榻旁,关切地问:“公子,你是不是旧疾复发?皇后娘娘送来的药一直放在那里没动,宫里人一直说十分灵验,不如拿来一用?”

萧子裴坐了起来,淡淡地摇摇头:“不必了,我都说了几遍了,将那些药送回宫里,我不需要。”

萧浅有点发急:“公子,你的身子怎么都不知道珍惜!前年你大病一场,躺在床上小半年,病还没好全,一听说西凉人卷土重来,又非得带病去杀敌,上了战场就不管不顾,身上一堆大伤小伤,王妃背地里都不知道抹过多少眼泪了,你……”他停顿了一下,终于鼓起勇气说,“言大人在天有灵,一定也不喜欢你这样糟践自己!”

萧子裴的手一抖,一旁的茶几动了一下,一个茶盅晃了晃,“啪”地掉在地上摔碎了。这一年多来,没有一人敢在他面前提起“言非默”这几个字,生怕他听了这几个字再变回到一年多前那个状若疯癫的萧子裴。

“萧浅,杯子碎了,我换一个就是,只是自己心爱的人没了,我再也找不到另一个了。”萧子裴喃喃地说着,苦涩地笑了笑,“不是我不想去见母亲,只是我见了母亲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一定是希望我娶妻生子,传宗接代,可我……没法勉强自己。”

萧浅心里酸楚,想了想说:“那咱们就先不去了。公子,隔壁的杏花开了,你要不要去看看?”

“开了?”萧子裴怅然地问。

“是啊,可漂亮了。”萧浅看他有点兴致的样子,连忙加油添醋地说,“看上去开的热热闹闹的,公子你一定会喜欢,风大人要是看到的话,又要吟诗作对了。”

犹豫了片刻,萧子裴终究没能抵得过杏花的诱惑,洗了把脸,漫步走过前厅,走出大门,来到了那个梦中来过无数回的府邸的门口。年前他奉旨从漠北军中赶回京城过年,明睿帝萧帧下旨嘉勉,封他为乾王,赐府邸一座,他坚持选在了昔日言府的隔壁,乾王府落成后,他每日进出,却从来不敢到那座小院子里去看上一眼,所谓触景生情,物是人非,大概就是他这种心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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