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汴京梦话(95)+番外

作者: 骑鹤下扬州 阅读记录

王令一生孤苦贫寒,身无长物,早年言自己“志在贫贱,不愿屈就功名”,何尝不是因无所傍依,难以入仕之故,他惯见世态炎凉,瞧不起汲汲功名、趋炎附势之徒,也不屑与之为伍,然愧对妻子的心却令他煎熬不已。

王安石知晓他的才学与心志,来暨阳前他已有些打算,只此刻未明说,却是先道:“近岁可还做文章?”

“作了些,只粗陋浅薄,难以示人。”

“予我看看。”

另一侧,欧阳芾正在厨房替吴氏打下手,顺便问些二人生活。

“此屋是迁来后购置的么?”欧阳芾观着略显破败的屋舍,状似无意问。

吴氏笑了笑,谦和道:“哪里是购置的,此屋原乃本地一员外的弃宅,搁置多年无人使用,屋顶漏雨,房梁也不甚结实,我们看了欲廉价购来,那员外是个好心人,也未收钱,便予了我们,我们遂将屋顶作番修缮,就此住下了。”

欧阳芾哦了声,不再细问。

“妹妹平日都做些什么?”

吴氏道:“白日夫君外出教书,我便在家织些布,偶尔拿去集市上卖。”

“好厉害。”欧阳芾闻言道。

吴氏笑道:“赚不了多少,间或补一两分家用罢了。”

少顷,四菜一汤端上桌,吴氏歉道:“寒舍简陋,未提前备些食材,只有粗茶淡饭,还望兄嫂见谅。”

“是我不让她去买的,”欧阳芾遂向二人解释,“恐菜多吃不完,浪费便不好了,况自家人聚餐,毋须计较那么多。”言罢朝王安石道:“是吧?”

王令闻言愣了下,却见王安石自然接道:“不错,既为自家人,随意即可。”

欧阳芾笑着予他双筷,王令观他二人举止,须臾后垂首淡笑了。

饭后,王令陪吴氏收拾碗筷,王安石与欧阳芾至陇上散步闲话。

“三年前,我于舒州通判一职任满,途经高邮,他投书赠诗以求见我,彼时他方十九岁,父母早亡,然其志高行洁,作的诗文已有锋芒,我敬他才学为人,又怜他遭遇,便向高邮知军邵必举荐了他,后他被召为高邮学官,可惜,”王安石话至此处,默了默,“后来我才知,过不了多久,他便拒了学官之职,归去故里。”

“清高又倔强,同你一样,怪不得你喜欢他。”欧阳芾笑道。

王安石表情噎了噎,视她一眼,接着道:“‘人固各有志,令志在贫贱,愿阁下怜其有志,全之不强。’此为他书告邵必之语。”

“你担心他始终坚持如此?”欧阳芾道,“人是会变的。”

“他诗中志向,与从前并无二致。”王安石道。

“我非指他的志向,而是指他的境况,”欧阳芾道,迎着王安石探寻的目光而笑,“志向不改是好事,你不是希望他任武进县学官一职,否则适才也不会问他文章了。”

王安石叹道:“我问过文章,便向他提了此事。他依旧拒绝。”

“是么,”欧阳芾想了想,“许是方法不对,你怎么提的?”她好奇向王安石。

王安石:“......”

“怎么提的?”她握着他手摇了摇,锲而不舍。

王安石只得向她道来,欧阳芾听了,眼角弯起:“那我再去说服他试试。”

“逢原。”

王令正在屋内打扫,陡然闻见欧阳芾进门来,笑着唤他:“可以这样叫你么?”

“嫂嫂想如何唤,如何唤就是。”王令知她为欧阳修之侄,故除王安石这层关系外,对她另添有几分尊敬。

“涵枝唤我二娘,你也唤我二娘就好。”欧阳芾洒落道,正巧吴氏从厨房步来,便同他二人道,“涵枝言她近日身子不舒服,你可带她看过郎中?”

王令一愣,随即视向吴氏,吴氏忙道:“我未言过......”

欧阳芾噗嗤一笑,同王令解释:“别急,是我开玩笑啦。”见他二人神色舒缓下来,又道:“不过也快了罢。”

吴氏面露疑惑:“甚么快了?”

欧阳芾拉她坐下,牵着她手道:“涵枝是去岁嫁的逢原,想来这两年家中也快添位新成员了罢。”

此言一出,吴氏如何还不懂她的意思,面上立时红得滴血:“二娘......”

欧阳芾脸皮厚,只笑嘻嘻调侃不休,王令亦面色尴尬,道:“此事言之尚早,我们——”

“逢原不想同涵枝有自己的孩子吗?”

欧阳芾问得认真,王令一时结舌,他难以说不想,又从心底认为自己没有资格,故垂首不语。

“若涵枝有了身孕,逢原是否该为她请郎中?”欧阳芾慢慢问着,问罢便静等他的回答。

“是。”王令道。

“是否该买些滋补,为她调养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