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汴京梦话(250)+番外

作者: 骑鹤下扬州 阅读记录

赵顼宽慰韩绛:“此小事,不足以去职。”

韩绛怒道:“小事尚争不得,何况大事!”后干脆称疾不出。

最终提举市易务的官员被赵顼罢去,却是王安石作了让步。然两人间意见不合之处渐渐凸显,赵顼以韩绛无法助王安石成事为由,令韩绛罢知许州。

王安石一度坚持留下韩绛,也未对结果产生多少改变。

回到家,照例是空阔冷清。

赵顼赐下的府邸坐落东京城西,门房七间,前厅后堂及穿廊耳房数十不等,作为宰相府邸自显豪奢气派,作为王安石及其家眷居所却阔绰有余,实无必要。

一间房也是住,数十间房也是住,王安石从不认为这有甚么,只赵顼赠予,他便领受了君王好意。

王雱在同两个书童弈棋,年纪稍长的一位与他对弈,年纪较轻的在旁观看,见王安石进屋,两人立身道:“相公。”

“课业做完了?”王安石问儿子,才发觉自己已许久未查过王雱课业。

“早做完了,学堂里那些作业根本不用费脑。”

是了,他这个儿子天资聪颖,为同龄人所不及,王安石当然看得出。

王雱五岁时,客人指着一獐一鹿的笼子问他“何者为獐,何者为鹿”,王雱观了一会儿道:“獐的旁边是鹿,鹿的旁边是獐。”引得客人惊奇不已。

王安石虽斥他为小聪明,然心底清楚,他自不仅仅是小聪明而已。

......那双眉眼却是愈来愈像某人了。

王安石看着,不觉走神。王雱道:“爹,你在想阿娘吗?”

王安石:“......前日让你抄的诗经抄毕了么。”

“抄毕了,爹要看吗?”王雱将几页纸找来递他,王安石大略扫过,字体端秀精致,除去字尾稍显拖沓外,神韵已颇像她。

“不错。”难得的,脱口而出的夸奖。

王雱一瞬间喜形于色,然又飞快隐去。

王安石自是看见了,也未说甚么,将纸张还他,关怀交代几句便出了屋。

欧阳芾让王雱跟着他回来汴京的决定,不知是好是坏。

坐至灯下,身心俱疲之感蓦地袭来,王安石开始怀疑自己是否应当回京。

然也仅是一瞬的念头,他素不爱后悔,更不爱在事情未竟以前踌躇犹豫,反复变更。

思及远在江宁之人,王安石心情稍静,放松下来,提笔书了封寄往江宁的信。

一月后,未得回音。

虽心内略微牵挂,也未作多想,因彼时正发生一件惊涛骇浪之事。

江宁。

欧阳芾闻着耳边人来人往,忽近忽远之声,感到有人拧了帕子替她擦手,试图动一动回应,然昏昏欲睡之意占了上风。

她仿佛睡了很久,某日睁开眼眸,瞧见窗扉泻落的清辉,才意识到已至早晨。

伸了个懒腰,只觉神清气爽,浑身舒畅,披了外裳踱至案前,瞧见密密麻麻的文稿,想起之前整理到了何处,遂又开始继续编整。

侍女推门进屋,水盆哐当掉落在地,似不敢置信:“娘子,您......您醒了?”

“嗯,”欧阳芾放下笔杆,朝她笑道,“我觉得好多了,过几日我们便去汴京找夫君罢。”

庭前草木霜露,一行南雁飞过梧桐。

“......安石尽弃素学而隆尚纵横之末数,以为奇术,以至谮愬胁持,蔽贤党奸,移怒行狠,犯命矫令,罔上要君......虽古之失志倒行而逆施者,殆不如此。”

赵顼将吕惠卿的奏表放在王安石面前:“卿如何解释?”

王安石看罢,愕然失语:“陛下明鉴,臣居东府,或有不察失职之罪,然此事绝非臣所为,臣决不敢行此方命矫令、欺君罔上之举。”

“朕相信卿的为人,卿定不至如此作为,但卿有责任查清此事,给朕一个交代。”

赵顼动了真怒,因着吕惠卿劄子里的“证据”。

谁也料想不到,远在陈州的吕惠卿还能奋起反扑,以“弄权矫命、欺君蔽上”的罪名弹劾王安石,同时将暗里囤积的王安石过往私书尽数交予皇帝,以证其罪。

这些私书中或有“无使齐年知”“无使上知”之语,“齐年”即为与王安石同龄的冯京,“上”自是指赵顼。

王安石确曾写过这些书信,却皆出于具体情状,或避免不必要的牵扯,或令皇帝免于为难,无一件是为谋私利,可写了便是写了,毋论用意为何,无疑触碰了天子底线。

除此外,吕惠卿更弹劾王安石“交结台谏,专权祸国”。

王安石用了三日查清此事,原来变法派中吕嘉问与练亨甫素厌吕惠卿,遂偷将吕惠卿兄弟二人此前贪污弄权的案子杂于刑堂内其他案件中,欲使刑堂严惩吕惠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