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汴京梦话(193)+番外

作者: 骑鹤下扬州 阅读记录

女子止住歌喉,胆怯地欲伏身拜礼。

王安国同样立身而起,毫不示弱指向随后跟来的吕惠卿:“兄长能否远此佞人?”

吕惠卿脸色剧变,一阵青白交加,欧阳芾上前半步隔开两人视线:“平甫!”

“不干你的事,你闭嘴。”王安国混沌道。

“王平甫!”王安石面容犹若寒冬腊月的冰霜,“向你嫂嫂道歉。”

“不要紧,”欧阳芾抓住王安石袖子,“他喝醉了,不清楚自己在讲甚么。”

“道歉。”

“兄长远离这等小人,我便向嫂嫂道歉。”王安国身子摇摆,嘴角拉扯起虚浮弧度。

“不道歉,便滚出去。”

“介卿!”

“好,我滚。”王安国二话不说大步朝门外迈去,欧阳芾拦他不及,被王安石攥住手臂箍在原地。

“你做甚么,他是你弟弟,”使劲甩也挣不开牵制,反而两只手腕皆被攥紧,欧阳芾焦急道,“他醉了,你待让他去哪。”言毕立即唤下人拦住王安国的身影。

“谁敢拦。”王安国冲一众蠢蠢欲动的仆役吼道。

“拦不住你们也别留下了。”欧阳芾道,仆役这方动真格地上去将人制伏。

混乱不堪的场面持续了一炷香之久,宅院才又逐渐重归平静。

王安石被欧阳芾劝推着去安顿弟弟,房内间或交杂几句争执,清幽虚暗的冷光投射于地,寒夜阑珊,欧阳芾于宅院前送吕惠卿先行离去。

“适才平甫无心之言,还望你莫放心上。”欧阳芾安慰道。

吕惠卿哂笑一声,笼袖低首,却不答话。

“他喝醉了,他心底不赞同新法,又无法指责自己兄长,只能迁怒于你。”

“夫人毋须向惠卿解释,惠卿自跟随王公变法以来,闻见的斥骂何止一二句,早已习惯了,不会往心里去。”吕惠卿多少言不由衷道。

“谢谢你,吉甫。”这是欧阳芾第二次对他言谢。

“夫人客气了,为王公分忧解难,原为惠卿分内之责。”他的心终归舒坦了些。

屋内仍旧传来争执声,欧阳芾道:“今日之事是平甫的错,我代他向你道歉,你......莫记恨他好么?”

吕惠卿一愣,欧阳芾小心翼翼的语气倏而刺耳起来,何至于此,倒显得他像个外人。

他本也就是外人。

“夫人严重了,平甫兄乃王公手足,我自不会记恨他。”

欧阳芾望着他,似将他心底深处藤蔓般滋生暗长的不甘心看透,这股错觉消失于欧阳芾的话里:“你不怨他便好。”

夫人归夫人,王平甫归王平甫,他吕惠卿还是分得清的。

“夜深了,夫人与王公也请尽早歇息。”欧阳芾答了声好,吕惠卿遂拱手告辞。

步出去未几步,倏地忆起一事,吕惠卿转身道:“夫人。”

身后,银辉铺满的方寸之地上倒着一道人影。

“夫人!”吕惠卿慌忙撩袍奔回,将人自地上扶起,连唤数声皆无回应,“来人——夫人昏倒了!来人!”

卧房之内,隔着长长庭院闻见喊声,王安石猝然心脏收紧,疾步奔出去。

第67章

鹤发白须的老者一面搭腕切脉,一面观察病者容色。

“夫人近日可有头昏目眩、身倦无力之感?”

“有。”

“可曾心悸或气短?”

“......偶尔。”

“夫人平日睡眠如何,饮食如何?”

欧阳芾一一答了,年逾六旬的大夫随后起身,朝候立在旁的王安石道:“夫人乃是血虚之症,王参政不必过于担忧,待老夫开道药方,夫人服过数日即可好转。”

“烦劳大夫,”王安石作揖,“可知此为何缘故?”

“劳倦过度,久病不愈,抑或素体虚弱,情志不遂,皆可致气血两虚,至于夫人病症因何而起,须看夫人究竟遇到的是何种状况,不过,平日多食养血补气之物,静心安神,切勿忧虑,总归对身子有好处。”

“安石谨记。”

送走大夫,欧阳芾自榻上翻身爬起,被返回房中的王安石止了动作:“躺回去。”

王安石阖门,闻着榻里欧阳芾发出的哀叹:“又要喝药。”

“不生病,便不须喝药。”

“可汤药太难喝了,便无药丸甚么的么。”欧阳芾不情愿道。

王安石于榻沿坐下,伸手将她微凉的手指覆住,知他情绪不善,欧阳芾反手扣紧他:“我无事,真的,我现下既不晕也不困,精神很好。”

“是我令你忧心了,抱歉。”王安石道。

“介卿只会令我开心,哪会令我忧心。”欧阳芾道。

王安石盯着她:“是么。”

他在深切自责,欧阳芾观了出来,向他张开手臂,王安石便将她收入怀间。

“你不喜我同平甫争执,往后我不再同他争了。”王安石道,常年握笔的粗糙指腹与怀里如瀑的青丝并不相称,却令他徘徊留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