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还活着?
这样的话,他实在没有力气问出口。
“怀兄!”古凝碧迎上来,双眼含着泪,焦急地望向元墨。
厅前密密麻麻围拥着无数人,都在等元墨的答案。
元墨的视线一一从这些人脸上扫过,正是火起时疯狂逃跑的那些人,火灭之后他们想明白了,如果姜家家主真的死在里面,他们就算逃脱了大火,也不可能活着离开,于是他们又回到了这里。
这里人里,有多少人是真正担心姜九怀的安危,又有多少人只是考虑自己的生死,其中,又有多少就是姜长伦的同谋,混在人群中查看最后的结果?
只在这一个扫视间,元墨忽然明白了姜九怀素日的眼神为什么那样淡漠。
因为,目之所及,没有一个人可以相信。
所有人都顶着一张恭顺的面具,面具底下全是盘算计。
元墨嗓子被浓烟薰坏了,喉咙里像是卡着一把钢针,然而她还是用尽了最大的声音道:“家主大人无事,只是被浓烟薰晕了!”
古凝碧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双手合什,默诵一句“菩萨保佑”。
曹方也抹了一把的汗,呼,今番少不得要被治罪,但脑袋总算是保住了。
其他人当中,不管是不是有人暗戳戳失望,所有人面上都松了一口气,脸上浮现喜悦的神情,表示天佑江南,天佑家主大人,又纷纷感谢元墨救了家主大人,引经据典,把元墨恭维成古往今来第一义士,忠勇双全,天下无双。
曹方带着人,帮着元墨安置姜九怀。
古凝碧跟上一步,又止住。
男女有别,纵然她再关心,也没有名份跟过去。
有懂事的曹家女眷上前,轻言软语,扶着她回后院梳妆。
曹方把府衙最好的屋子腾出来,然后急命人去请大夫。
元墨一把拉住他,开玩笑,大夫能乱请吗?
“曹大人先把三爷请来,然后再看看季公子在不在。”
桃林居士既然是琴棋书画、天文星相、医药占卜无不精绝,季公子一看就很聪明的样子,估计也会点儿。
曹方点头:“季公子就在外面,下官这就让人请他过来。为免走漏凶手,下官已经封锁了整座府衙,二爷还要找谁,下官都可以为二爷找来。”
元墨大喜:“还有姜长伦!”
曹方道:“火起之前,八爷因家中有事,已经离开了。”他说着,蓦地一惊,“难道……”
元墨点头:“我亲眼看见他带着人抬了硫磺与火油进来。”
姜长伦与姜三爷同辈,乃是姜家族谱里排得上号的人物,他带进来的东西,谁也不敢查验。
事涉姜家内斗,曹方只听得脸色发白,不敢做声。
昏迷可以掩饰姜九怀的心疾,但白一的匕首在姜九怀胸前留下了一道长长的伤口,却无从遮掩。
好在大厅里死了两名杀手,元墨便含含糊糊把伤害家主大人的罪名推到那两人身上。
季云安很快被请了过来。
元墨没有猜错,他在桃林居士身边日久,所学的不单只是琴而已,医术一样颇为精湛。
只是他一诊脉,眉头就皱了起来。
元墨给他皱得胆战心惊:“季兄,家主大人到底怎么样?”
季云安皱眉思索:“家主大人的脉很是奇怪,像是中毒。”
元墨吓了一跳:“难道烟雾里有毒?”
不对啊,她也是从火里逃出来的,除了咽喉难受外,并没有别种难受。
“说不准……家主大人的脉相极不稳定,是在下生平仅见,若不是内腑遭受重创,便是心绪极度紊乱,受了什么重大刺激……”季云安语气十分不确定,“惭愧,是在下学艺不精。”
元墨心说你已经很了不起了,姜九怀的心疾刚刚发作,可不是受了重大刺激?连这都诊得出来,可见名师出高徒,不是虚言。
曹方着急道:“季、季公子你别急,你、你再诊诊看,家主大人可千万不能出事!”
“这脉相想来非是一日两日,今日大体无事,外伤看着虽厉害,伤口不算深,昏迷可能只是因为被浓烟呛晕了,”季云安道,“伤口先用金创药,我再开副方子。”
这话终于让曹方和元墨的心同时放回了胸膛里,曹方让人准备热水、金创药和干净纱布,府衙原备有不少药材,此时正好派上用场,曹方亲自带着季云安去挑药。
元墨交待:“药材、药钵、药炉全拿过来,就在这里煎。”
不知不觉,她有了姜九怀的思维——谁也不能相信,每一个小地方都有可能被人动手脚。
曹方一听这意思,连忙大声表忠心,保证药材绝无问题,自己绝对不会对家主大人不利。
元墨温和地点点头:“以曹大人的智谋,若是真想谋害家主大人,怎么可能会在自家动手?这场火就算放成了,曹大人也是第一个陪葬,我想大人应该不会做这种赔本买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