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女户(98)+番外

官家却与苏正道:“知道,已叫他们不许再说了。”

苏长贞道:“臣犹记昔年奉官家读书,那史书里,梦吞日月入怀有孕者、有梦龙盘衣上有孕者、有生而异征者,从未闻有妨克之说!”

官家羞愧道:“先生说是。”

苏正便问:“不知内情究竟如何?”

官家道:“二哥(太子)体弱,从皇后那里用了餐饭便病了,大哥(齐王)进药,二哥不久却去了。”说着便有些哽咽。

苏正道:“皇后那里赐食?”

官家道:“知先生是何意,他两个是有些儿……二哥平日见皇后,也有些儿抑郁,这回却不好说。二哥在时,御医也有脉案,只是体弱,既非中毒,又非受寒。”

苏正又问:“齐王那里?”

官家苦笑道:“他进药,二哥未曾入口。然……二哥情状,御医说是极似误食马钱子,待查看时,半分马钱子也未曾食。”

苏正皱起了眉毛,官家眼巴巴看着他师傅,只盼还似少年时,这先生好与他解惑。苏正亦通医理,却……实不知还有甚药物能有些奇效,时想不着,便且抛开来,皇太子尸身,难怪要寻个杵作来验?他且说正事:“请圣人驱妖人真出宫!”

官家道:“这……宫中素崇……”

苏正打断道:“官家,官家四子已去其,安忍再看赵王重蹈覆辙?!士大夫尚且不敢离间天家骨肉,何况妖道?!官家是天下主,见人构陷亲子而袖手,是何道理?民间村夫,有人骂他儿子,且要与人理论,官家打不还手骂不还口,还要与他俸禄、与他官做,养气功夫真个到家哩!”

苏正知晓这学生,赞他说是“宽厚仁德”,讽便说他“失之软弱”,叫皇太后逼迫,孝字当头,皇太后昔年于他正位东宫确有大恩,他实硬不起来。

苏先生自入红尘,口舌之伶俐,言辞之刁钻,更上层楼,官家实是招架不住:“便逐,便逐!”于苏先生眼睛下,刷了道旨意。朝臣士大夫,早瞧这妖人不顺眼,无人封驳,不消半日便将真道人之官人褫夺去,又削他门籍,不令再入宫。

苏先生出得这口恶气,再来安慰官家:“官家,今春有大考啊!届时天下菁英云集,却来听天家闲话儿?能听么?再两个手欠无德,写个甚游记、杂记,流传千古,君臣皆无地自容也!”

官家叫他番安抚,面色渐好了起来。又与苏先生追忆太子,苏先生离京十余载,走时太子才多大?并不记得太多,只听官家倾诉,肚里却打着主意:召来必有事要做,须与梁明山(梁相,号明山)通个气儿才好。这宫中事虽是事,也有家事,有些儿看不大透,玉姐好似于家宅之事有见地,总要问问。

那头官家也不好头回便直与苏先生说差使,忆完太子,便道先生辛苦,又说与苏先生赐处七进大宅,配了奴婢若干,以谢师恩。苏先生因猜官家有事要用他,便坦然受之,且想,东宫之事恐还有好番争执,等臣子焉能避事?且收下,官家见了,便知愿预其事,也好从中出些力,不能教群后宫妇人胡为!

官家见苏正收了他礼,也舒口气,转问苏正:“先生看,那堂兄如何?”苏正想了回,方悟他说是郦玉堂,中恳道:“中人之姿耳。”官家便叹口气:“总是个和气人。”又问苏先生些沿途风物,便命备车送苏先生归家。

————————————————————————————————

却说苏先生归家,见妻子儿女,先与夫人作揖:“娘子辛苦。”十余年不见,子女皆成人,孙子也老大。他原有三子二女,皆已婚配。长子家长孙如今都十六了,他老友梁明山与苏夫人说定,将自家孙女许与苏正长孙苏平。次孙乃次子所出,今年十五,正待议婚,苏正又将次孙看了几眼,见他生得虽不及长孙英俊,倒也是个周正孩子,暗想,倒也不愁说不着媳妇儿。

为这子孙婚事,亲朋皆有些儿愁,如今苏先生回来了,有了主心骨,都放下心来。

苏先生大名在外,苏夫人与他般行端坐正,门风淳厚,三子因乃父之故,仕途上头稍有压抑,此时也当奋起直追。又他那八个孙子,已有三个中了秀才,苏家儿女,极是抢手。许谁不许谁,颇费周章。

正见间,外头明智儿领着车土仪来送,又有申氏那里亦遣人送土仪来。苏先生方有了与儿孙见面礼,两处主母心细,样样周全,又有单与苏夫人绣屏胡珠等物。苏先生也只说:“故人相赠。”旁人便不相疑,苏夫人道:“显是交情不坏?也要回个贴儿,岂有白受之礼?”苏先生道:“有数儿,今且不用。”

拿眼睛将孙子们看来,又问功课,把眼将人打量。这些小郎,祖父离家里长者不过几岁,幼者尚未出世,祖父大名在外,他们不免有些紧张。待说了些话儿,见祖父并不如传言那般严肃,渐次放开来。

苏夫人看看日头不早,便劝苏正去梳洗更衣。又问:“听说是吴王家府君路送来?明日叫大哥登门道谢,可使得?”苏正道:“叫二哥去罢。”苏夫人便应下,只说苏正须记得亲笔写张贴子才好。

郦玉堂若得苏先生手书,怕不要裱起来早晚炉香!然则此时他却没那分心情,盖因自王府请安归家,见过留京子媳等,晚间申氏便与他说了个坏消息:“娘问六姐婆家来,若没有,那朱家要为他家小儿子求娶咱六姐。娘极心动,三娘他们都眼红哩。那时席上人多,不好说,便说回来与商议。”

这朱家,便是他们归途时议论过大理寺卿朱家,这小儿子,便是朱震继室所出。

第66章 佛缘

话说郦玉堂先随苏先生入宫面圣,申氏吩咐了家人将自家行李搬往自家宅里,便携子女先往吴王府拜见吴王夫妇。十数年来,申氏做得如何,吴王与王妃看在眼里,尤其吴王妃,更高看她一眼,收了她敬献的土仪,一丝儿也不挑剔,且留她用饭。

申氏等在码头上,转过一条街便遇着特特请了假来接的长子几个,顺势是一道儿入的吴王府。吴王府人口众多,饶是如此,吴王妃还是尽力安排了晚宴与他们一家接风洗尘。单是自家人开宴,便比旁人家开门迎客还要热闹些儿。

男女分开来,郦玉堂先与吴王说了与苏先生是在江州“巧遇”,因他亦应承了洪亲家,且不先说与苏先生有渊源——肚里实是得意的紧,他小儿媳妇儿实打实是苏长贞亲传弟子。吴王此生,生得富贵,却活得劳累,对这第四子也不曾多留太多意,只知他略平庸,也不多问。只数年不见,吴王看着九哥便喜欢,因九哥生得“威严丈夫相”,又知郦玉堂已与九哥定亲,不由惋惜,照他看来,倒好与九哥结门好亲事才好。

郦玉堂一肚子气,暗道爹你为六哥定的亲事我还没曾说甚,你又挑剔起九哥娘子来。待将九娘娶过门,你才知道他两个般配哩。且那洪亲家,亦非池中物,休管你喜与不喜,我与我娘子喜欢,便好。

后头吴王妃却信得过申氏,闻说几个孙子都定了亲,便也不多问,只与申氏说:“孙尚书家姐儿在京中,我是见过的,真个不好,我也不能叫定了。虽是失了父母,却是祖母面前长大,也不是失了管教的。”定都定了,申氏又能说甚?只好谢了吴王妃费心,又说:“今日刚入京,待明日安置下了,便往那家送个帖儿,官人与我不回来便罢,回来了,总要与亲家见上一面儿方显得郑重。”

吴王妃含笑道:“你说的很是。”吴王世子与郦玉堂乃是一母同胞,世子妃与申氏是嫡亲的妯娌,平常累年不见,年节各有礼物来往,因处得少,龃龉便少,也跟着夸弟妹“周到”,又说:“四娘在京中住得少,有甚不方便处,只管回来说。”申氏又谢了大伯夫妇对大哥儿的照顾。又有三娘等妯娌凑趣儿,一时也是其乐融融。

酒至酣处,吴王妃便隐问六姐之事,申氏也含糊应了,实是不敢信吴王。吴王妃便悄留了她下来,与她单个儿说话:“我知你席上不好张扬说女儿家婚事,然六姐也不小了,总不好那几个都寻了好人家儿,六姐、七姐却要磨牙。她们更是我好孙女儿,我亦不忍她们受苦憋气。现有一个的……”

原来这朱震元配生下朱沛,不久即亡,次娶了继室段氏,又生三子一女,长子朱清、次朱源、次朱润,幼女朱洁,长子、次子皆已成家,幼子朱润年十八,正在说亲时。因苏先生要进京事,郦玉堂之名便有人传说,又知他家事,段氏便动了心思,想他家家教亦好,便要为儿子求娶她女儿,先与吴王妃说,微露其意。吴王妃也心疼申氏,想朱震家现也和睦,便想为六姐定这婚事,又因前番郦玉堂的信来,道是六姐、七姐皆有安排,然又无后门,是以先问申氏。

上一篇:诗酒趁年华 下一篇:江湖遍地是奇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