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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户(233)+番外

九哥仔细一想,问道:“我记着南方是有些小国,不过有咱数郡或一州大小,那般小的地方儿,除开自吃,哪还有这许多节余来?”

玉姐道:“这我却是不知了,你若想知晓,叫李长福报了来便是。他只报与我说,这稻米与咱们的并不相同,我想,只要能吃,应一时急便是了。”

九哥却又细心,命取一斗米来看,果与本朝常见的稻米不同。一面命李长福细禀了这稻米之事,一面又传旨与他长兄东南道转运使,命其侦知这稻米的来历。自己却袖了一捧米,宣了政事堂诸人来看。

丁玮见识多些儿,看了便说:“臣昔日在家时见过,这稻种与中土不同,却更好些哩。既耐旱,又不择地而生,且自种至收,仅五十余日即得,端的是好物!南方一些地方儿也种,却未及推广。若要屯田,此物最是相宜。西南亦湿热之地,只不知官家,从何处得来?”

九哥说其来历,丁玮暗道:虽说这娘娘性子硬了些儿、又有些个好妒之嫌,做事上头却并不含糊,倒也使得。九哥却面容一整,道:“我却又想,李长福拿钱买米,即便买来。他虽领着内廷的本钱做经纪,却未必有历代富商那般家业,他买得,旁人更买得。如今北方缺粮,须自南方调粮,要小心有小心从中作梗。”

李长泽称是,且曰:“既有新稻种,臣请即刻命人采买了来,分布南方诸地,不必拘泥于屯田之所。若真个五十余日便得,岭南等地,或可一年三熟!便是平白多出许多田地来一般。”越说便越慷慨激昂。听得诸人也觉振奋。

当下便命人再往南细勘稻种,若可,即可采买两万斛分与民人来年耕种。只可惜今年却赶不及了。九哥颇为扼腕:“若春天里便知有此物,早早命他们种了,如今倒好宽裕些儿。”

听得政事堂一干老臣不禁莞尔。

许是这人的运气总有个起伏,坏运气过了,便有些个好运。秋季欠收,北方果有些流民,因朝廷早先与了他们退路,思前想后,为着活命,也只得将包袱一打,往西南而去。竟不曾生出大乱,所为难者,不外有些个人家里,年轻人肯走,老人不欲出行,家中纷扰乃至有些打斗而已。

也是天帮忙,这年冬天亦是个暖冬,一干迁徙之人并不曾着许多雪。靳敏舒了好大一口气,朝九哥道:“好在雪少天暖,否则这一路,恐要冻死许多人。如今不过十停里损了一、二停,实是侥天之幸!”

不想丁玮却冷声道:“天暖少雪,我还担心明年收成哩!”可怜丁玮原也是个风度翩翩的探花郎,自入政事堂,生生叫逼成个煞风景的老农。

田晃见九哥又有愁容,便劝道:“虽如此,那新稻种却是极佳,或可解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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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玉姐因与九哥数船粮米,自以做了一件大好事。九哥面上也松快许多,且与她说:“那是好稻种,比眼下各地种的都好,得种此稻,国家财赋也要多许多哩。”玉姐听了也十分欢喜,便即张罗,与九哥一道过个好年。

御花园是修葺不成了,玉姐也不十分在意,只陪着太皇太后说话儿。太皇太后脸上皱纹又添了几条,说话更是缓慢,精神却好,人却越发平和了。皇太后依旧沉闷,玉姐想秀英每说她对这婆婆不够尽心,便也尽力与皇太后搭话儿。

不想这皇太后天生与她犯冲,凡皇太后喜欢的饮食,皆是玉姐不喜的,凡玉姐喜欢的游戏,亦是皇太后讨厌的。

淑太妃看在眼里,却与孝愍太子妃道:“她两个一南一北,如何能说到一处去?”这两个于先帝时交情倒是平平,如今却各因孤独,又都有女儿要操心,因处境相似,反而好了起来。

王氏戏言:“正因道不同,才须有人弥合。”

言毕,两人相视而笑。

第142章 联姻

玉姐此生也曾遇着不甚喜欢她的人,却没一个似皇太后这般是她正经长辈的。玉姐此生虽只活了二十几年,却不曾遇过这等棘手的事情。她委实不明白皇太后心里是怎生想的,旁人家里婆婆摆谱儿拿捏儿媳,一是倚仗着辈份儿孝道,二是因着儿子必要顺着母亲。

凡婆媳之间有些个龃龉的,多半是有一个夹在中间儿不会做人的儿子。若一味顺母,妻子又是晚辈,忍便忍了。若心疼妻子,从中缓颊,也是相安无事。九哥这里,显是个心疼妻子的。更有要命的一条儿——九哥是过继来的,并非皇太后亲子,本就不亲近,皇太后又无亲儿,朝臣们也不肯听她的,晚年要过得顺当些儿,总该有所收敛。玉姐先搬了梯子来,皇太后却不顺坡下驴,反而再三生事,无怪玉姐不晓得她的想法了。

玉姐不得不与九哥抱怨:“娘总说我的不是,道是不该只奉承慈寿殿,反将慈明殿丢开手儿去。我想也是,总要禁宫里一道住几十年的,镇日冷脸儿相对,彼此都不快活。却不想我说个甚,她都不接话儿,将我晾在那处,也是难堪。慈寿殿都没她这般难缠——你与我出个主意呗?”

九哥冷笑道:“若要她开颜,除非你我去死!”

将玉姐唬了一跳,彼时她正坐妆台前除耳坠子,今日戴的是付一大一小两颗明珠串作葫芦形的坠子,一手捏着坠子、一手捏着耳垂,冷不防吃这一吓,将耳朵也扯得疼了,护着耳朵看九哥:“这是什么话说的?怎就到那般地步了?”

玉姐心里,皇太后头一个瞧不顺眼的便是她,于九哥却并不曾如何挑剔。算来她也算与皇太后有仇,皇太后的脸是她打的,皇太后的娘家衰落之始却是洪谦揭了陈奇有袭杀流民以充军功之嫌。皇太后待九哥却算不上坏,较之孝愍太子遭遇,已算得不错。且玉姐看得分明,皇太后是有心讨好九哥,往东宫送美貌宫人之事便是一证,乃是折玉姐颜面却有安抚九哥之意——“赠美”向来是拉拢人的好手段。

九哥低声道:“先帝时,孝愍太子去得忒冤枉!宫才人她养得恁般尽心!”

玉姐心中了悟,孝愍太子之事乃是旧怨,宫才人之事却是新仇,这两桩是大的,余者尚有许多小事,日积月累,心结难解。总是九哥心里有一想头:皇太后是要个能攥在手心儿里的皇帝,不合她意的,她都要谋害。虽说太皇太后亦有此嫌疑,却比皇太后识时务又果断,两相对比,又有个陈熙行事颇端正,显得好些儿的那个成了个好人,差些的那个委实成了恶人。

玉姐晓得九哥不至于无礼于皇太后,便也不想劝九他如何。她今日这般说,不过是在九哥这里报备一声儿罢了。两个宿怨已深,若九哥肯听皇太后的话,玉姐也只有泪千行了。当下定了主意,要与慈寿殿更好些,待淑太妃也更敬重些儿。皇太后看在眼里,怨毒之心更生。

淑太妃与孝愍太子妃皆看出了些个端倪,淑太妃亦小心提醒着玉姐:“慈明殿似有些不喜哩。”玉姐将脸儿作个苦笑形状,道:“您说,那位娘娘喜欢甚哩?”

淑太妃哑口无言,皇太后怕是想帝后唯她之命是从,顶好叫皇后下堂去罢?

玉姐见她这般形容,倒先笑了出来:“太妃与娘娘为姐,娘娘总不至对您无礼的。听说原侯家姐儿也长成大姑娘了?都是亲戚,何不宣来与太皇太后解解闷儿?也叫孩子散散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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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姐要见这姐儿并不是原侯的女儿,却是陈熙的长女,也到议亲的年纪了。淑太妃听着她提这话,心便一阵儿狂跳,太子年幼,两个并不般配,皇后娘家亦无年貌相当之少年,然她肯见,总是与陈熙有好处的。世人虽看着崇庆殿与慈寿殿近来交好,却犹念着昔日有些龃龉,若皇后此时亲近陈熙一系,于原侯家也是有好处的。

因太皇太后老迈,淑太妃倒能当这慈寿殿一半儿的家,新年前后,淑太妃便做主将陈熙长女,单名一个芬字的陈大姐儿唤至慈寿殿里来。名为陪伴太皇太后,实却是与玉姐来看上一看,结个眼缘儿。

陈芬看着十余岁年纪,身量儿略长,一脸的温和秀气。水绿小袄、桃红裙子,外罩件白地绣红梅的褙子,虽是冬衣,看着却不显雍肿。颈上挂只璎珞圈儿,头上只插几只簪子并不戴髻。玉姐看她与淑太妃之明快、太皇太后之沉稳大相径庭,虽也寡言,却带些儿羞怯。便将她唤至跟前,拉着手来,细细问其年岁。

淑太妃与原侯夫人并陈芬之母亦在,婆媳两个不明所以,拿眼睛看淑太妃,淑太妃与她们丢个眼色,令她们稍安毋躁。那陈芬与其弟陈芳,幼时因父亲不在家,叫母亲当眼珠子似地宝贝着,居然不曾养成跋扈性子,却养就另一般模样——极腼腆。待陈熙归家,看着一双儿女,来不及生气,便下手要调教,儿子他管得,女儿却只好交与妻子,耳提面命,叫将女儿教得大气些儿。数年下来,陈芬行止颇有改观,行事也颇看得,自幼养成的样子却留了丝影子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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