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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户(212)+番外

玉姐道:“你誓也发了,都藏书太庙了,怎地不争个亲王来?”章哥已册做太子,有个君臣之分也便罢了。湛哥日后要如何分封?封得爵低了,是委屈了湛哥,高了,孙儿做了亲王,祖父是郡王,如何相见?虽过继,也不能叫孙儿受了祖父的礼。

这话儿却不好眼下就说,玉姐好险没叫噎得背过气去。九哥不知就里,将玉姐好生安抚:“我晓得你重旧时情谊,我亦如是,只是礼法如此。”玉姐横他一眼:“亏大发了。”九哥陪笑道:“吃亏是福。”将玉姐又噎一回,赶他道:“不是要开考了么?你登基以来头一遭儿,甚事都没这个要紧。”又顺手卷了他的袖子,见胳膊上果青了一块儿,不由心虚,唤朵儿取了药酒来,与他揉开。

考生还未自考场里放出来,申氏便来请见。按例,受册封便要具折入宫谢恩。宫里愿意见,便许见,不愿见,便免其面谢。申氏因有吴王丧事,入宫谢恩便耽误了。及见,太皇太后只与申氏道恼,又压皇太后,不令其多言。申氏不多时便自慈寿殿出来,往崇庆殿里去。

玉姐唤了小楼,叫炖了好茶来,申氏却不多饮,反与玉姐道:“往后便要少见了。”玉姐一惊,因问何故。申氏如此这般一说,道:“总要避一避嫌疑。这样的事情是免不了的,总要爱惜羽毛。一旦开了此例,便是一家子不得安生,不如索性闭门不出。”

玉姐才因郦玉堂爵位低了生闷气,又听申氏说不好多来见,不由流下泪来:“我在这里原便连串门子的人都少,您再不来,叫我如何是好?”两个悲悲切切,哭了好半晌。湛哥又睡醒了,申氏抱着湛哥便不撒手儿:“比他爹生得好看哩。要是叫官人看着了,不定多喜欢。九哥小时候儿,吃亏在这长相上了。”

玉姐道:“我看他生得好来,常听老人们说,小时候胖不算胖,小时候好看,也未必长大依旧好看。”将申氏逗得笑了,玉姐也不叫安氏接回湛哥,只管叫申氏抱着。

申氏抱了一阵湛哥,又问章哥,玉姐道:“胡向安陪着他往东宫那里撒欢儿去了。我预备叫他大些儿往那里读书,先往那里看一看,免得不记得小时候在那里住过,乍一往生地方儿去,会哭闹。”申氏道:“是这个道理。”

一面拍着湛哥哄着,三两下,湛哥便老实阖眼睡了,申氏却又说起一件事来:“明年不止你们除孝,孝愍太子妃那里母女两个也除孝了,那里三姐也好到及笄年纪了,她的婚事,你可要上心。虽则女人家的事,都不是大事儿,办得不好,也要有人说嘴。”

玉姐便问申氏有何指教。申氏道:“我并没有的,我劝娘娘也休多干涉,孝愍太子妃也是个精明妇人,她又有娘家人在外头,只管放手与她。她看中哪个,你们只管与她做主。我不过白说一句,免得到了来年她不好意思直与你说,却又七弯八拐讨人情说到你面上,晓得的说是她不好意思,不晓得的还道你们怠慢了先太子遗孤。”

玉姐道:“您说的是。或者我明日里便寻嫂嫂说话,将这意思说与她,正好外头考试,是为她挑女婿哩。”申氏见她明白,才恋恋不舍将湛哥放下,告辞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吧,不论是玉姐还是申氏这边一家人,都是用普通人的思维去处理现在的事情。没有因为九哥做了皇帝,就恃以自傲,觉得可以恃权破坏某些规则、可以为所欲为、可以放纵自己的贪念。即,草根思维仍在,仍会努力克制自己的欲、望,或者说,根本就没有生出什么贪欲,即使他们的出身并不算草根。

不论是玉姐的强势还是申氏的退让,其实都是民间法则。在玉姐这里,民间夫妇便是如此。在申氏这里,过继了就是人家的儿子了。

所以做事就会让人有一点违和感,觉得不太对劲。这种不太对劲,实际上就是“他们太朴素了”(简直不算是这么样地位的人该有的,这样的人应该心机深得一塌糊涂,说话时一个字都能藏着八百种意思)。事实上,他们不是。这种朴素的人还是多一点好。

当然,还要感谢申氏,把九哥教出了同样的思维。即不觉得身为至尊,就可以肆意破坏什规则,有点小聪明就可以玩弄聪明。

第127章 除服

玉姐送走申氏,小楼等不敢多言声,还是朵儿上来道:“哭花了妆又洗了去,娘娘还是补补妆罢。过一时官家来看着了不好。”玉姐漫应一声,叫安氏抱湛哥去偏殿安置睡了。自重匀了粉,却于妆台前出神儿。朵儿见她这般模样似是在想事儿,悄将手儿一摆,殿里殿外便都安静下来,走路的提着脚、说话的闭上嘴,喘气儿的都压低了声儿。

九哥来时,便见这一殿安宁,不由也放缓了步子。前朝虽多事,近来他心情却好了些儿,眼见各地举子来见考试,颇有“尽入吾彀中”之感。此是他登基来头回亲点进士,心下格外在意。

崇庆殿里人见九哥来了,便不敢再不出声儿了,忙报与玉姐。玉姐这才来迎。九哥心中讶异,见玉姐妆容,不由道:“你这是……重上了妆?有甚事?”

玉姐使双掌轻拍面颊,问道:“看得出?”

九哥道:“我如何看不出来?”

玉姐不由一笑,道:“没甚大事,却好有一件事要请你拿主意哩。”一道说,一道帮九哥除了身上礼服,换一身常服。九哥换了衣裳,捧盏茶,却才发问:“有甚事要我拿主意?宫里事,你自决断便可。”

玉姐道:“宫外阿家今日来看湛哥,亏得她提了——孝愍太子留下的三姐儿,如今也已好大了,过不二年便要及笄,可说人家了。你却有个甚章程没有?她不比旁人,马虎不得。”

九哥道:“这个却是叫我先想着了,她身份有些儿尴尬,不好即时封了公主,我便想,与她寻思门好亲事,眼下许多举子入京,不出两月便有百余进士……”

玉姐听了便知他意思,要与三姐个文人夫婿,想来不会太低,不是状元,也要是探花,名次再低些儿的,便要是家世极好。不由点头道:“这却比前辈公主们的婚事更实惠。”九哥道:“总要与她与找补。”玉姐道:“既这么着,咱便将人情做足,我也说与那头嫂嫂去,略透个话儿,免叫她担心。”

却并不提申氏所言,日后少相见、休多挂念照顾的话儿。玉姐这深思半晌,却想到一件事儿,她与申氏自是亲密,若无过继之事,实是天下婆媳之典范。因着九哥过继,却是晚辈位尊而长非位卑,私下里尚可应付,人前又当如何?叫她受申氏的礼她做不来,叫申氏受她的礼,只恐宫内宫外,朝上朝下都要有人说话。

真个是少见为妙。想明此节,玉姐的脸色便十分难看。先前她亦有分寸,两下都克制,如今外头朝上议礼喊将出来,令玉姐不得不上心。先是有郦玉堂仅是郡王,章哥兄弟日后位必在郡王之上,不好相见。次便及自身与申氏礼仪上相悖,玉姐不由有些儿心烦意乱。

九哥亦觉出玉姐意有不适,却道她是为三姐之事犯愁,安抚她说:“你们想的很是,若郡马有一二不好,也恐落埋怨,不如先与嫂嫂说了,看她意思,总要如了她的意才好。”

玉姐便应了,恰湛哥醒了,与章哥两个你挨我蹭来寻父母。章哥满脸嫌弃牵着湛哥的手来,口内还埋怨:“才学走路,还走不稳哩,就闲住想四处跑来。要过门槛了,我还要吃力哩,叫安妈妈抱你过!”

湛哥冲他扁着嘴儿直“噗噗”,气得章哥往他脸上拧了一把,叫安妈妈:“抱二哥进门去。”将湛哥的手儿交与安妈妈,才仰脸儿看小茶儿。小茶儿笑拿帕子与他擦脸,弯腰小声道:“休叫官家与娘娘里头久等,奴婢抱大哥进去请安,可好?”

章哥板着脸儿一点头。小茶儿笑吟吟抱他进去了,并不说章哥上回想自家过门槛儿,因腿儿短,抬腿便骑坐在门槛上。门槛既长且宽又高,他一个不稳,扎开两条胳膊,复又趴在门槛上,若非小茶儿手快,章哥险些将脸去砸门槛儿。时值冬日,穿得又多,远看似个团子堆在门槛儿上,门里门外再顾不得他是太子,都笑得前仰后合。

自此,章哥每要过门槛儿,便叫小茶儿或是胡妈妈抱了过。每到门槛前,必使小短腿儿量一量门槛儿,心绪不好时,还要踢门槛儿一脚,口里恨恨:“早晚有一天我自跨了你去。”

入得殿来,九哥与玉姐便不说旁事,九哥拉着章哥的手儿,问他又读了甚书。玉姐却抱着湛哥,听他父子两个一问一答。许是九哥少时不得父意,便不肯叫自家儿子吃亏,虽督课颇严,待儿子却极亲近。章哥答话,湛哥跟着学几句儿,九哥也不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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