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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户(169)+番外

却都不是甚好事!

陈熙家里头父母只能“谏”着,想管弟妹,又是一个个不好管的。自陈烈始,这三弟犹记着当初他不肯追究陈煦过错,陈熙说话,他左耳朵进、右耳朵出。陈二姐出嫁女儿要靠娘家,陈熙板起脸儿来喝斥几句,她倒是肯进,奈何十余年养成了一副脾气,纵是自己想改,一时半会儿也改不过来,不出三日,又故态复萌,再跑回娘家来。陈三姐倒是个好的,却叫家里长辈给耽误了,陈熙都不敢与她说个重话。

陈熙又有一双不甚亲近的儿女,以原侯家法,只是养得略娇气些儿已是谢天谢地了。他这一立功回来,族里长辈是说他“出息了”,原侯家好歹是勋贵人家,故旧亦不少,昔年慈宫势大时依附陈氏的一些个人,先前有反水的、有观望的、有潜伏的,此时反水的大半不好意思出头,那等观望的、潜伏的却都出来了,十分亲近。今日你置酒,明日他设宴,都要与他接风。

陈熙说要“韬光养晦”,也不能将大门一闭,谁个都不理,叫人家热脸来贴着冷门板。那便不是韬光养晦,是“人鬼不共”了。与这些人相处,远了不行,近了更不行。陈熙自外归京,见的人都说“瘦了”,岂料归京半月,才是真个“瘦了”,也赴宴吃喝,家里也与他进补,人还是瘦了下来。

那头洪谦比他好些,将林皓与那银姐看管起来并不费他甚事,写信回去江州也不算个大事儿,最可恨者乃是因林皓之事,秀英心中有气,弄得心绪极是不佳,又害起喜来。亏得秀英牢记着前些年流过的那个孩子,忍着不去生这闲气,又禁了下人之口,不许叫出去胡言乱语。

洪谦所虑者更有一条,今年乃是大比之年,林皓之事虽不大,嚷出来却也难听。玉姐才生了儿子不多久,娘家这九曲十八拐的亲戚便做出这等事体来,真个打脸。虽说亲戚已远,谁个叫程、洪两家人丁单薄再无近亲、林家便是最近的了呢?

若洪家铁了心要做那勋贵人家,这等“香艳绯闻”也无伤大雅,偏偏洪谦为长远计,还想要个好名声,不免就要束手束脚,特特于信写明,要个主事之人过来,免得将事情闹大,彼此面上都不好看。

且洪谦原看着林辰学得不坏,因在太学,倒不必拘泥于籍贯回原籍去考试。本朝太学生若学得好时,过了考核,亦可授官,洪谦原想叫他试一试手儿,授了官儿去不去是两说,总好有个退路不是?如今若林皓做下的丑事叫人知道了,林辰是他族兄弟,也要受些个牵累。

眼下事虽未发,林辰却已为林皓发愁,因林皓事,弄得魂不守舍,考试也考不好,叫洪谦唤来训了一回。洪谦越发厌恶起这林皓来了,却也只有好吃好喝地供着他,只等江州林家来人,好叫人带他滚回老家去!想一想,又提笔写一封信往江州,请张嘉莹并齐同知等诸姻亲,好生看管林家,但有不法事,休要看他面子,该怎生治便怎生治。

办完这些个,洪谦又去安抚秀英。秀英彼时已顺过气来,径对洪谦道:“我并不曾很生气,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混帐王八羔子要丢人,咱也禁不得。非是我凉薄,我怕惯着他,有事为他兜着了,日后他便要惹下大祸来,到时候咱却救他不得。岂不是那郑伯克段于鄢?”

洪谦怔忡一下,忽而笑开,日子久了,险些忘了秀英也是打小读书的,只因家里家外事务繁剧,每当她是内宅妇人、专与家长里短打交代了。一笑而过,道:“我有数儿,你只管安心养胎,岳母那里,先与她说一声儿罢。甚事都瞒着她也不是个事儿,万一她从别个人口里听来,又要胡乱操心,不定要如何说,你先说与她,不论她如何,总在你眼下看着。”

秀英应了一声,忽地道:“快要到秀才试了罢?那头珏哥读书也有些个年头儿了,他今年考是不考?”

这又是洪谦一桩要做的事儿,虽与这朱家摘清了干系,却又有着与“朱沛”的一分交情。朱沛“死了”,洪谦与他算是旧友,无论如何也要关切一二。先时事情已经做下,如今也须得顺着往下做。

洪谦道:“我去问问。”心内想的却是,朱清已是举人,今年怕不也要再试一试?叫他中了进士,不定又要生出什么事来。这却不与秀英说了,自家肚里有个数儿便好。抽身往外处去,对秀英道:“我往书院里走一遭儿,寻了珏哥打听打听。”

秀英应了一声儿,问明他晚饭回来吃,便打发人伏侍他往城外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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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洪谦带了二、三家仆,各乘马,一路打马往石渠书院里去。还未看着书院大门儿,已见那路上来来往往,行人较往日多了一倍不止。这些个行人皆着长衫,也有步行的、也有乘马的、也有乘驴骡的,间或有车轿通过,有独个儿的、也有独伴儿的,还有带着书童儿的。想是赴京举子,慕苏先生之名而来。

洪谦到了书院,先问苏先生现在在何处,闻说正叫许多举子围着,便也不去见他,径唤人寻珏哥来。珏哥近来总在书院里读书,他以祖荫也可入国子监、太学,朱震却他原是在霁南侯府,虽读书,却不是走的科考的路子,是以学得不牢靠,特将他丢与苏先生严加管教。是以珏哥并不敢旷课,总在书院读书。

不一时,珏哥来见洪谦,口称:“世叔。”洪谦丢一眼色过去,珏哥会意,陪他往僻静处闲走。洪谦先问他功课,珏哥也一一答了,洪谦又随口问他些词句释义等,珏哥皆答得出来。洪谦道:“你学得倒也有几分火候了,今年考试,可有章程了?”

珏哥道:“但凭祖父吩咐了。”洪谦语气便有些儿生硬:“你祖父是如何说的?”珏哥面上微红,声儿也低了道:“老人家叫我今年下场一试。”洪谦心下纳罕,这珏哥虽是年轻后生,因生在侯府,并不怯场,今日何以这般扭捏?因目视了之。

珏哥见躲不过,方带些儿羞涩说了:“他老人家说,叫我下场好歹有个功名,才好……娶妻。”

洪谦一算,珏哥也年近二十了,苏家五姐年纪也不小了。如今朱震府上人口又少,珏哥肩负开枝散叶之责,确该成婚了。口中勉励两句,却又说他:“只管将心思放到考试上,旁的甚都休要想!”语颇严厉,珏哥听得脊背后汗,不敢再想娶妻的事,连声应了,自去读书。

洪谦听闻此事,便又添一桩心事。因见苏先生周遭叫围了个水泄不通,便也不过去,只叫珏哥与苏先生说一声,又留了封拜帖与苏先生,做足了礼数方回城去。回来便与秀英如此这般一说:“且休张声,考得上时再说,设若有个万一,看那家里是何打算,咱再应对。”

秀英虽口上应下了,暗中却实打实备了足足两份子礼,一份名正言顺地与苏五姐儿添箱、与苏家道贺,另一份儿却要着实花些个心思好送与朱家,顶好是面儿上不显、内里实在的物什。却又说洪谦:“举人们都要来京里考试,江州同乡也颇有几个人,你今日出去一整天儿,他们又递了几份拜帖儿来,我都叫收下了,叫程实说你去书院了。”

洪谦正脱外袍,闻言停了手,扭脸儿问道:“那个盛凯可有帖儿来?”秀英道:“我未曾看哩,都在你书房桌子上那个小红匣儿里收着了。”洪谦道:“先摆桌儿吃饭,饭后再看。”秀英答应一声,又问洪谦:“可要请盛小秀才到咱家里住来?不请恐不好,请了,皓哥又在。”她叫得顺口了,依旧称盛凯做小秀才。

洪谦道:“你请了,他也不肯来的,不信咱便试试。”秀英狐疑看着洪谦,洪谦便以少年傲气相搪塞。秀英道:“纵他不来,我也备一份儿盘费与他,好叫他在京中衣食无忧,安心攻书。”秀英在京中久了,也知晓些个事情,诸如资助举子,待这人高中后也是自家助力一类。虽不好明说,却是人人心里明白的。

说及此,便越发说开了:“想来同乡也不少,但能寻着了、听着了的,都与他们一份儿资助。横竖花不了几个钱,我听说旁人都是这般做的。咱才从江州老家到京里来,不好不管乡亲。”洪谦一点头:“也好,只要将林皓看紧了。”秀英连忙应了,又请问这银姐要如何处置:“她也不是咱家的人,皓哥还好说是长辈管教晚辈,她一个逃妾……”

洪谦道:“真个送官,连皓哥也要一同送了!”秀英道:“纵江州来人,也不好将银姐送官,只好悄没声儿地带回去,又或者送她回原主人家里罢了。”洪谦道:“看他家长辈是个甚章程罢!我倒要问问,他们这是要做甚!”

秀英见他动怒,劝道:“如今江上船又多,家里事务也多,路又远,没个一、二月,且到不了。你先休急。”洪谦道:“只恐夜长梦多。”秀英道:“我叫小乐旁可不做,专一看管。”洪谦晓得小乐是自江州带来的,打从江州时便也是个伶俐人,倒也算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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