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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户(161)+番外

林辰领了母命,又往去领父祖之训,林秀才所言,不过是:“好生读书,光耀门楣,余事休要操心。”他父亲也是个累年不第的秀才,见了他,将脸儿一板说:“京中繁华,你休叫迷了眼,我修书一封与君侯,请他管束着你些儿,你若胡闹时,叫他打折你的腿筋!”林辰也应了。

家中旧事,林辰悉知,是以一路默默,只观书而已,并不张狂,连他的书童,也是个闷葫芦。洪谦看了,反而高看他一眼,问他读的何书,又看他写文篇。平日与张氏兄弟说话,也带着他一道。

如今到得京中,林辰便执晚辈礼,鞍前马后,伏侍长辈。

洪谦入京,自有人接,朱震打发了朱珏领了人来,郦玉堂处亦有人,一齐往北乡侯府里去。朱珏又往秀英轿儿前问安,道:“珍哥那里祖母与曾祖母照看仔细,又长了几斤,镇日吃了睡、睡了吃,醒时爱笑,老人家都喜不迭。”说得秀英念一声佛:“生受老人家了。”

朱珏勒马,却与金哥一并走,逗他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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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得北乡侯府,洪谦使人拿了他与秀英的帖儿,叫与郦府之人一道往郦了家去,道是安顿之后前来拜访,又说江州姻亲托书之事,届时一并交付。又寥寥写了张条子夹进帖儿里,道是尚有物事托捎了来,因其物颇多,不好一并送到,隔几日交付。

却叫了朱珏来,细问其事,又将张氏兄弟、林辰唤来,彼此见礼。朱珏道:“府上初归,必有事忙,今见一路平安,晚辈也该回去报个信儿了。”洪谦也不多留他,却也使人拿了帖儿,与他一道去,亦致登门拜访之意。

秀英道:“终于到家了,且将咱带来的物事一一安放了,腾出西边头个跨院儿与三郎、四郎居住,他两个捎来的物事,也搬过去,由他处置。他两个带的人,也一处安置了。辰哥便住他后头那院子里罢,辰哥只带了一个书童儿,比三郎、四郎人少,恐不够用,先拨两个洒扫的婆子去,不许派了年轻媳妇丫头。”

见她分派妥当,留守的袁妈妈才上来请她沐浴更衣。秀英笑道:“出去这好二月,只想着妈妈的手艺了。”袁妈妈陪笑道:“是夫人心疼老奴,叫在京里就近看着小茶儿哩。”小茶儿头回生育,是以袁妈妈有此一说。秀英道:“都是当娘的人哩。”

袁妈妈便说些个京中杂闻,传出来的东宫好名声儿:“娘娘在娘家时,便是事事聪明通透的,万事明白着哩。”说得秀英眉开眼笑,又说:“这几日妈妈备下茶果,我们回来了,登门的人怕不少。不出几日,我也要往外处去,还要接珍哥回来哩。”袁妈妈一一应了。

秀英梳洗毕,将江州携来之物一一整理入库。奉与自家的,都收好。齐同知等托捎的,单放一处。侯府之库分两处,一处在前头与外账房相连,放几千贯钱、数百两金银、外间常用之物,以备不时之需。一处在后头,与秀英正房不远,乃是一处院落,两层楼房,又附数间屋舍,且有地窖,放置珍玩、摆设、绸缎等等。秀英见这些家业,思初入京时携的胡椒,一时失笑。

外间洪谦换了衣服,张家兄弟并林辰皆匆忙洗漱毕,张家兄弟又有些儿忙乱,将物事往房儿里一堆,叫两个带来的家人守着,齐往外书房来见洪谦。洪谦见他们都识礼,道:“京中不比外头,最不缺权贵,尔等只管读书,外头事,慢慢便晓得了。这几日且温书,将书拣起,过几日,我自有安排。”

三人齐声称是,洪谦便叫他们一处用饭。吃饭时,因有酒,张守礼兄弟两个抢来与洪谦斟酒,又顺手与林辰满了一杯,两个一齐朝洪谦敬酒,张守智又拉林辰一下儿。

洪谦观他们行动,暗道,这自幼处境于人之成长确也重要。如林辰,父祖虽是秀才,却未免有些个呆。张氏兄弟父亲是知府,想来酒宴见过不少,人又机灵,酒桌儿上便叫人欢喜。人的命,自生来便叫定了一半儿。

用过饭,洪谦不置可否,叫他们且歇息,又说张氏兄弟:“你们父亲在京中或有故人旧友,也可拜访一二。京中路途不熟,明日寻了程实,叫他派个人来与你们领路。”兄弟两个应了。洪谦又说林辰:“你是老安人晚辈,我看你如子侄一般,也休拘束了。”

那林辰回房,观这独居院落及得得上江州他父亲这一房人居住之地,固宽敞,却也有些儿惴惴。他行李极少,一应铺盖等皆是洪府与他新置的,一个四十来岁的婆子手脚麻利与他收拾了,笑道:“哥儿万福,夫人吩咐,在这里如在家里一般的,哥儿但有甚要吃的、用的,只管叫我老婆子禀了去。”

林辰因来时母亲格外叮嘱,叫书童儿取了两陌钱来谢那婆子。婆子推辞一回,也收下了,便笑得真诚,格外道:“君侯、夫人人都极好,后院佛堂那位老夫人与哥儿还是旧亲,后宅哥儿不好擅入,却也好略表表心意,那位老夫人心是极善的。”

林辰若有所悟,却也不敢造次,只说:“谢过妈妈了。”

那张家兄弟回到住处,张四郎便问张三郎:“三哥,如何?”张三郎道:“你忘了爹嘱咐了?多看少说,君侯名声极好,想不会做甚不好事,又平步青云,既是自家有本事有气运,也是会做人,你我兄弟只管学着便罢了。”张四郎道:“我又没说个甚!咱明日便去递帖儿见父亲的老师?”张三郎道:“往那处去前,先禀君侯一声儿,现住人家里哩。”

张四郎道:“柱子旧年来过京里,咱是不是朝君侯说一声儿?”张三郎道:“自是要说的,只说,爹使他来,也好跑个腿儿。后头院里那个,也不是寻常打秋风的亲戚,咱也客气些儿。”张四郎道:“哥,你说过了哩。”张三郎道:“我再说一回,你记牢了。纵是打秋风的,也不是打咱的秋风,侯府与他白眼,咱也休这般。”

张四郎道:“哥,这府上不是寻常势利外戚,怎会?”张三郎恨恨敲他兄弟一个暴栗子:“我不过白嘱咐你一回,你当我嘴痒,成不?”

张四郎才不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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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张氏兄弟向洪谦禀明,洪谦也不拦他们,看他们兄弟除开书童儿,亦携了几个仆役,正好挑担儿送礼,便随他们去,只说:“晌午若有人留饭,使人回来说一声儿,若没有时,早些回来用饭。”

他自家却使人往各相熟人处投帖,约了拜会时间。又去销假,又往面圣。

官家与九哥皆喜他回来,官家更显老相,然也欢喜,听洪谦说一路看着,沿岸田地有丰收景象,不由道:“正好,打了一仗,正缺钱粮哩。”洪谦已听闻此事,笑道:“陛下洪福。”官家叹一口气,却不接这话头儿,转问路上风物,又赞玉姐:“极明事理。”洪谦笑道:“应该的。”

次后见九哥,将所携之物进贡,九哥命拿往后头给玉姐,自己却与洪谦大吐苦水:“缺钱哩。”洪谦笑道:“凡国家兴旺近百年,总有冗官、有兼并,遇着战事,缺钱也是常有的。治大国如烹小鲜,殿下,事急,人不可急。”九哥道:“我晓得。”洪谦道:“国事总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事不难,人难。”九哥又点头:“正是正是。”洪谦也不曾出甚主意,九哥却觉心中畅快不少。

因在东宫,规矩与宫中便有些儿不同,东宫算得这禁宫内国中之国,九哥忍不住叫玉姐来见一见洪谦。

洪谦见状,微翘了唇角儿,因两宫掌管宫禁一事,秀英也不欲为玉姐生事,总是非节庆之时也不入宫。九哥叫他父女相见,想是与玉姐两个夫妻相得,否则便不致想到这个。

玉姐确也过得不错,因有孕,吃得也好,人也圆润了。自怀孕以来,洪谦这还是头回见着她,虽则秀英怀孕了数回,那是妻子。这回看着玉姐腹儿高高,洪谦一时也傻了,恍惚间忆起秀英怀着玉姐时的景况。

玉姐不好意思起来:“爹又怎地?一路日头晒着,昏了哩?”

洪谦听她这话,便晓得他这闺女还是原来的肚肠。道:“昏了也认得你哩。”玉姐迎上来,把着他手臂抱住了:“那是。也不看是谁个的爹哩。”九哥目露羡慕之色,他虽有两个父亲,却没一个与他这般模样儿的。洪谦一手一个儿,将女儿女婿拖进殿里。

玉姐与洪谦说家常事,问金哥如何,问秀英如何,又问素姐如何。又哭一回程老太公与林老安人,叫青柳劝住了。洪谦眼睛往殿里一扫,看这殿里宫女儿,见九哥目光颇正,便也满意。玉姐却又说:“想叫娘打外头寻几个乳母来哩。”九哥听了,心中一动,道:“是哩,我听说了,这宫里宫女也并不是全由宫中采来,有些个也是外头荐的。还是自家寻来的人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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