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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户(137)+番外

朱瑜在京中本是无名之辈,悄离了京城,也没几个人挂人,并不曾起甚波澜。洪谦知他离京,也不说甚,只携了官媒,邀了朱震、朱雷,一道往苏先生府上提亲去。

苏夫人因见洪谦将事办得利落,五姐过门时家内干净,心下倒畅快。苏先生固是君子,于朱震不能“齐家”稍有微词,他又弄不明白洪谦究竟是不是朱沛,二十年前之苏正,必是信了,这两个不是一个人,如今却有些将信将疑。然洪谦面上事情做得净光,又拖了梁宿一道当这个媒人,如今朱震家宅清净,苏先生也挑不出理儿来。

梁宿一张嘴,石头都能说得开了花儿,朱珏少年郎又生得极精神,最可恨是在石渠书院内,苏先生嘴欠夸过他好几回——苏先生不得不应了。

两处就近择了吉日放定,东宫里又传出许多贺礼来,绸缎、金银、首饰等抬了数箱,指名与苏五姐。苏先生推辞不得,嗔道:“自家还有大事要做,偏又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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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先生所言之大事,乃是册封之仪。礼部等处紧赶慢赶,将一应器物与舆服攒造完毕时,宫中已除了服。无论慈宫还是玉姐,两个都是精细人儿,赵隐王之薨与其余二王差着些时日,两处硬是等到赵隐王服满,方撤了诸般守丧物事。

东宫里齐齐换上新衣,玉姐自着朱红大袖衫儿,头上金玉之饰,将申氏放定时与她的一双凤簪插上头。又令东宫侍女皆换妆束,皆着彩衣,许妆点,将沉色衣衫收起。内外也挑不出她一丝错儿来。

外头又进太子与太子妃诸般服色,自礼服而至常服,一应俱全。又进冠,太子妃之冠仅次于皇后之冠,极沉,连胎底加诸饰,玉姐头上须顶着数斤之物,试戴不多时,取下时由颈至背都觉得僵硬。朵儿忙来与她揉按。

东宫内因有玉姐执掌,并不慌乱,将物事一一归入库里,车舆等物却不在东宫存放,东宫只放出行之步辇一类轻巧用具,其余车驾等皆付有司,待用时,自有人准备。

外头却比东宫忙乱数倍,盖因诸藩国使节要来太子册封大典为贺,又要奉献诸般方物。这些个藩使,不拘大小,又好带些个副手,还要携些个商贾来往京中做买卖。使节出行,不拘带了甚物事,自都是不收税的。介时蕃商将赚来的钱物孝敬些儿与使节,却比抽税便宜,一路也安全。

是以鸿胪等处接待蕃使不提,京中却防着蕃商一时涌入太多生出事端来。天朝人眼中,蕃人好生事。这却也不假,许多蕃人好饮酒、好高歌大笑,又性憨直,一言不合,拔刀相向而殴斗者众。每逢大事,这些个蕃人都好叫人头疼一番。

最叫鸿胪与京光头疼的,还是此番北地胡人亦遣使来。天朝与胡人,战战和和,来往多少遭。无论战和,遇上册封新太子这等事,总是要遣使来探一探虚实的。巧了眼下却是两家和谈十载,天朝未知如何,胡人却有些按捺不住。

鸿胪寺正与梁宿发牢骚:“派个甚人不好,派了个狗爬字的儿子来!”却是那个逼得天朝于糊名之外又加一道誊抄手续的“能人”往北地去娶妻生的儿子做了今番胡人使节。简直是抢了你家衣裳,又穿了到你眼前炫耀来了!若非是朝廷命官,鸿胪寺卿自己都想上去抽这儿子两嘴巴了!

梁宿听了,斥道:“你这是甚模样?也好说是个读人来?你这小身板儿,打得过人么?”那“狗爬字的儿子”偏偏生得宏伟雄壮,一身腱子肉,微黑肤色,端的是个大好男儿。鸿胪寺卿却好是个仙风道骨,换身衣裳可随清静做法去了。鸿胪寺卿叫梁宿说一回,抗声道:“下官亦知轻重急缓,却实忍不得此辈!”梁宿冷眼看着他,看得他低下了头,才道:“我也不喜他,却不能因他误了大典!着人盯紧了,休叫他生事。”

梁宿真个有先见之明,才说完不多时,却传出消息来,这个“狗爬字的儿子”不知怎地泄漏了身份,在瓦子里与几个太学生干了一仗。最可恨是太学生居然没有打赢!洪谦因是国子监司业,也一同过问此事,听了便朝梁宿道:“太学也该整顿了,干仗都干不赢。此辈一旦入朝为官,如何能与胡人相抗?”

气得梁宿也不管他是不是太子岳父了,直说他:“荒唐。”又令鸿胪寺去安抚胡使,鸿胪寺卿心不甘情不愿,也须忍气吞声往胡使那处去。胡使仗着天朝不能于此时生时,好生为难了鸿胪寺卿一阵,将这老头儿气得七窍生烟,回到家中,真叫嚷着要食烤肉,将那肉当作胡使之内,狠啃了半条羊腿,回来又积了食,不得不开剂消食的药来煎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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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得册封礼这日,天未明,便有人出来清扫街道,又安放诸般物事。凡观礼之人亦早起,早早各就各位。

东宫里亦是天未明便起身,玉姐与九哥略用些儿糕点,也不敢多吃,便要妆束起来。礼服极繁复,又顶重冠,非扶持,行动都有些儿吃力。凡册太子,除开宣诏书,尚须有祭典,皇太子又要受诸臣朝贺,又要饮宴,且要往太庙祭祀。玉姐因与九哥一道受册,所经之事并不比九哥少。九哥见朝臣,她便要见命妇。

先是,妆束毕,玉姐要领旨,往拜慈宫、中宫,次还东宫,自受贺。两宫于众目睽睽之下,也不为难于她。往东宫时,却又有一番讲究。原来九哥亲姐亦至,原本郦玉堂一家身份并不如何高,因过继了一个儿子与官家,郦玉堂便叫册为郡公,申氏因为郡公夫人,诸女里大姐、六姐几个也做了县主。便都来。

申氏虽则是九哥生母,于今却受不得玉姐之礼,反要来贺她。玉姐因说:“皆是长辈,我岂敢安座?”硬回了自吴王妃往下诸人一礼,与申氏四目相对,彼此都有些儿无奈。秀英位颇靠前,满眼欣慰,又不好多说亲密语,只得以目示意。

玉姐将眼往下一望,倒有一大半儿是生人,她来京时日短,一来便遇着洪谦身世等事,也不好张扬结交。平常不过往郦玉堂家、苏先生家多走几回,其余便是两侯府里也过去看几眼,混个眼熟儿,再次,便是钟慎家有个花会,遇着些儿人。此时只得听着底下唱名,于一群妆束相仿的妇人堆里,一一记着各人名号,甚是辛苦。又要与郦玉堂家大姐几个和颜悦色多说两句,又要问两侯太夫人身体可康健,又要问苏夫人可痊愈了……

然这等礼仪却又有一种好处,乃是不用自家多费心,自有礼仪官不断提醒,这一刻做甚、下一刻做甚。秀英看着闺女小小一个人儿,着这厚重衣裳,累得额上生汗,不由心疼起来。幸尔不多时,便有来催促玉姐更衣之人,秀英方舒出一口气来。

又有朵儿,悄悄与玉姐拿了几块白糕并酒壶装着一壶白水来喂她吃了,玉姐方觉腹中好过了些儿。晚间却又要放烟火,玉姐不须动,九哥却要往官家那处,一道往禁宫正门城楼上“与民同乐”。

一日下来,玉姐记了许多人,累出几身汗。到得晚间九哥回来,也是累得一头汗。两人除了外头大衣裳,灯下坐着,四目相对,都松出一口气来。无论如何,走了今日这过场,尤其是告祭了太庙,两人才真个算是名正言顺了。玉姐道:“叫他们打了水来洗洗罢,这一日,浑身上下知出了多少汗来。”

九哥握着她的手道:“一道洗?倒省水。”叫玉姐啐了一口。终也不知是否如意。

次日起来,两人各有事忙,九哥前头听政,玉姐这里无论愿与不愿,慈宫“病愈”,连昨日之大典尚且从头坐到了尾,今日玉姐是无论如何也需去她那里侍奉的。慈寿殿里,皇后淑妃是常客,玉姐来此,心下警惕,面上也作从容样儿。

皇太后“病”一回,却好似脱胎换骨了一般,往玉姐身上看的眼神儿都带着慈祥。玉姐也温文有礼,听慈宫问她:“昨日可累着了?”她便说:“头回穿戴这重行装,起初略觉有些儿沉,次后便有了。”又问慈宫起居饮食,请慈宫保重自己。真个一室和乐,弄得皇后不晓得这两个葫芦里弄的是甚药。

待问安毕,皇后便说玉姐:“太子也将回来上课了,你回去与看看他去。”将玉姐打发走,却问皇太后:“娘娘待她这般,难不成是——这便要认了她了?”淑妃心中亦有疑问,她耐性实比皇后强些儿,是以不曾问出口来,听皇后有问,却是正合她意,也忙听。皇太后道:“我不认,她便不是了么?都与我消停些儿。”

皇后恨声道:“我只与她几个使唤人,不想她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硬要栽赃说我藏奸,闹得人尽皆知。如今他们出了孝,我倒好瞧瞧,这个贤惠人儿又要怎生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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