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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户(121)+番外

又传了御医来开了安神定惊的汤药来,两个哥儿服了药躺下了,赵王妃也自心惊,自服一剂药。战战兢兢来问赵王:“王将两王如此炮制,如何与官家交待?”说着使流下泪来,“王便不惜妻子么?”

赵王道:“你有何可惧?官家拿我,我便上表,请将大哥过继于孝愍太子,若我死了,你便与你姐姐同住去。”王妃之姐,乃是孝愍太子之妃。赵王妃也顾不得哭了:“你如何说出这等话来?你……”

赵王道:“我早不想活了,可我就算是死,也不能叫那等恶人活着享乐!他们且与我一道下去,十殿阎王面前对质去!二哥已在下头了,我可不能太迟了。”说得赵王妃又呜咽起来。赵王道:“休要哭,孩子还要指望你哩,这些年,因我无能,你们母子受委屈了。我必力陈令大哥过继,没有孝愍太子,便没有我们全家,你须记着了这样教导儿子,要柔顺孝奉太子妃才好。”

今日政事堂当值的宰相既非首相梁宿,亦非慈宫门下靳敏,乃是状元出身的另一个人——田晃。这田晃闻了官家急召,还不知出了甚事,慌忙跑来,便见官家身前跪了个人,烛火之下,官家面色十分不好。田晃忙上前问:“官家,有何军国大事?”心中还要纳罕,有甚军国大事,总是要先经政事堂宰相过目,着实紧急者,方报与官家,否则便待明日一早。此等大事,实是少之又少,一、二十年间,也不过寥寥数件而已。且不经政事堂而直禀天子,实是奇也怪哉。

官家一指地下的人,话儿都说不成溜儿了:“你、你你你,你问他!说!”

这叫官家指着的正是奉了赵王妃之命来叩阍的家人,他低着头儿,看不着官家动作,顿了一下儿,觉着旁边儿没个动静儿,方乍着胆子抬起头儿,看着官家两颗眼珠子都要瞪将出来地看着他,一根指头还指着他,一转头,田晃也正看着他。忙一个哆嗦,将今日之事说将出来:“我家殿下心中惶恐不安,故请齐、鲁二殿下来吃酒,将别时,不知为甚,二位殿下与王妃、哥儿姐儿一道……殁了。”

田晃一个踉跄,不由问了一句:“殁了?”

“是。”

官家已惊得拿不出主意了,直问:“如何是好?如何是好?”田晃毕竟是宰相,朝官家一拱手来:“臣有话要问他。”见官家点头,田晃便问这人:“赵王一家可有损伤?跟随二王的都有哪些个人?有无走漏消息?二王遗体现在何处?”

这人又磕一个头儿,道:“我家殿下一家安然无恙,唯王妃与两个哥儿惊着了。跟随二王的人正在府里守着二王遗体,王妃叫看严了门户,命小人来报。”

田晃便向官家请命:“官家,此事干系重大,暂不可走漏消息,令中外惊疑。臣请旨,命殿前禁军往赵王家,将二王遗体搬取回府,使禁军严围三家王府,对外只说,三王染病。后续之事,请官家明日朝后,与诸相、重臣再议。”

官家一一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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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三王一齐未到,又一齐染病,且闻殿前禁军有异动,朝臣怎能不惊疑?次后七位宰相皆叫官家留了下来,又有苏正等老臣,宗正寺卿、吴王等宗室长辈,一个个都叫留得摸不着头脑,田晃这个知晓内情的,官家不发话,他也不敢泄露,否则今日早朝便要有一场大风波。

留下诸人随官家入了偏殿,心中皆是不安,似这等阵仗已许久未曾出现了。且昨夜有人叩阍事,许多人都知道了,都在猜是否有大事发生。再看一眼官家,眼下青痕宛然,眼泡儿还肿了起来,整个人摇摇晃晃,须得内侍扶行。众人你看我、我看你,眼中皆有疑惑。苏正甚是担心,唯恐他这学生走着走着倒一头栽倒。梁宿看一眼田晃,田晃回他一个苦笑,心道:眼下你心急想知道,等会儿听了,怕你宁可不知道了!

赵王府报信之人因田晃之议,叫秘密拘在宫里,旁人不知,此时一夜也不曾好眠,又叫拎来说了一回。众人听了,一时竟想不着是赵王所为,盖赵王平日实是个“温和王子”。他有甚胆子做下这等事体?渐次便回过味儿来——纵使不是赵王做的,齐、鲁二王合家罹难,后头两宫又岂敢干休?

恰在此时,“护卫”赵王之禁军处又传来赵王之亲笔上疏。官家看了,肿了的眼睛都瞪大了。梁宿不得上前问:“官家?赵王可是有甚发现?”

官家抿一抿嘴儿:“朕唯余此一子了。”语气中竟是无比坚定。

赵王疏中奏称,孝愍太子之薨,他五内如焚,然上自禁宫下至朝廷竟然没个说法儿。他于孝愍太子薨后曾亲往为其穿衣,见其面容不平,四僵扭曲,显是非常之状,问过御医,道是与服食马钱子中毒而死相类。不想周围人等竟无一人说出,实是叫人心寒。[1]

孝愍太子薨后,众人唯知问新太子是谁,竟无人关心孝愍太子身后无嗣。他请以长子为孝愍太子之嗣,过继之日,他往侍孝愍太子,以全兄弟之义。又言,自幼颇受孝愍太子照拂之恩,鲁王以继后之子,推他于地,扶他起来的唯二哥一人而已。

官家也不将奏疏与众人传阅,便只说出一句话儿来:“吾意立赵王为太子,诸卿以为如何?”

还能如何?你都已经说了,唯余此一子,除了他、那也就是他了。众臣只能附议。至如孝愍太子继嗣之事……世间有哪个死了无嗣的太子能得即时立后的?如此置新君于何地?众臣都晓得这个道理,是以从先便无人提及。纵立后嗣,也须得新君践祚,江山稳固之后,由新君施恩。便是苏先生,也不欲此时生事。

管那赵王是不是瘸了,便是聋了瞎了哑了傻了,也只剩下他了,总不好叫官家大好的江山送与旁人罢?换了谁,也是不干的。想当初魏王李泰言以百年之后杀子传位与弟,太宗便知其伪。个中内情,真个唯有在玄武门下弑兄杀弟的太宗方能明察秋毫了。好歹赵王还是个男人,还能生儿子,所出两王虽不特聪颖,也不愚笨,更不残疾。——这是众人心里想的,却不敢直白说来刺官家的心,官家……只剩这个残疾儿子了。

这等消息是瞒不得人的,此事一定,便要传出消息来,道是三王饮宴,二王家遇难,赵王家受惊。无论皇太后抑或淑妃、皇后,先时皆知有人叩阍,正好奇有甚大事,是否是二王晋身的机会,哪料却是二王讣闻?一时后宫几乎陷入疯狂。

何者?盖因几人都疑起了赵王来!赵王是官家亲生,官家回护他,他却不是皇后、淑妃亲生,虽是皇太后之孙,他那防克之名,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是谁个指使散播的。一头是心头肉叫剜了去,一头是块烂泥眼看要镀了金子贴上墙,你说焦心不焦心?

既不叫喜乐蒙了眼,便要疑惑起来,淑妃甚疑赵王真个是命不好,克这许多人。皇太后:“休胡说!他那命格是怎生算来的,旁人不知,我还不知么?且,甚样疾病好叫旁人一家子死绝,独他一家子活来?!必有隐情!去,把皇后叫来。”

大家孩子都死了,却也免了一时争斗——报仇要紧!

不一时,皇后眼睛红红地来了,见面便扑到皇太后脚下,与淑妃两个抱头痛哭。皇太后直呼:“这是作的甚么孽哟~”又说,“叫人去大哥、四哥府上看着你,记着叫他们舅舅带着懂事儿的忤作、御医,我疑这死因有蹊跷。若真个是赵王,你我死无日矣!”

赵王并不曾想瞒着,哪料官家却想他做太子来?皇太后等人却使了懂医的人伪做原侯等人随从,随着看了一回尸身。亲舅侯爵要抚尸痛哭,也只能由着他了,懂医的人趁势瞧了,几具尸身者是一个死因——中毒。

陈氏一脉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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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王禁令既解,虽则长子叫吓着了惊悸发烧,他却须得奉召入宫来谢恩。官家神色复杂,看他那一歪一倒的样儿也不觉碍眼了,只说:“你好生活着,我即日立你为太子。”

赵王当地一跪:“儿不愿,儿心里太子只有一个!齐王不行、鲁王不行、儿也不行!儿请以子继二哥后。”官家一拍案道:“你懂个甚?!你那儿子才多大来?我一日归去,你叫他靠着哪个?他出继,便不是你的儿子了!是慈宫曾孙、中宫之孙!你能管得着他?好叫他再娶个陈皇后来?”说着便是喘气。

赵王一愣,依旧道:“官既知,何不早行?二哥便也不用死了。”说便大哭。正哭间,慈寿殿传了话儿来,叫官家与赵王同往。官家道:“你随我来,到了慈宫,你甚话也不许说,与你茶水也不许喝,点心也不许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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