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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户(118)+番外

官家便躲在御案后头跟着道:“不要脸!”这话说得过粗,苏正出列道:“官家,请慎言!”又说了一串子话,说得官家几乎要抱头而蹿,口里不断道:“是朕错了。”

皇太后再刚强,毕竟不得再垂帘,他知悉时,靳敏已叫罚了一年俸了,钱不算少,于靳敏来说却也不算多,最可气都却是脸面扫地。

皇太后于慈寿殿里险要摔了杯子,问:“竟无人再辩驳么?”原侯道:“齐王丧子伤心,今日未曾到,鲁王并不发话。臣等人微言轻,亦无法为一道人争执……”总是一句话,争不过,且皇后那头人并不肯争。皇太后道:“这个时候,她还在使小性儿!当日若非淑妃事为大臣所阻,也用不着她来!”

皇太后不开心,此时方想起,可以风水为引,煞一煞洪谦等人的锐气——生气也晚了。且她的心里,皇后如今比洪谦更该值得小心。洪谦再如何,也是臣子,他女儿纵从慈寿殿“将库搬了一半儿”,皇太后一朝受挫,渐回过神来,也暂放下。便是苏正,也不值甚么了。他们都是臣子,皇太后眼盯的却是东宫,是将来谁个做官家。

皇太后自然是想的齐王,则鲁王于今不为真一说话,事虽不大,其心可诛了。想皇后初入宫时,又生下个鲁王,皇太后彼时,真个有些儿不喜,她中意淑妃,中意齐王。其时太子尚在,陈氏须一致对外,这才容了下来,这些年倒也算和睦。皇后虽不太聪明,也没忤逆过她,待淑妃母子也有礼。谁曾想眼下却又……成了绊脚石了呢?

淑妃曾哭诉来:“虽是一笔写不出两个陈字来,如今家中爹做了侯锦衣玉食,旁枝还有吃不上饭要来打秋风的,那也是一笔写不出两个陈字来哩,能一样么?”皇太后听进心里去了,元配的嫡子都没了,继室的嫡子,略寻个错处儿来,不弄死,只叫他失位,荣华富贵依旧与他,叫他做个太平富贵的亲王,却也是能够的。也不算过得不好了,且继后之子,帝位原也轮不上他。

皇太后思忖着,如何既压了鲁王一头,又不叫他太惨。

不想她不满皇后,皇后更不满她。皇后之弟陈奇眼下正在停职待审,皇后求了皇太后,皇太后装聋作哑,皇后恨极,向鲁王哭诉来:“当年她家那丫头不顶个用,元后短命早死,背后靠着慈宫也不能扶正。她又不想便宜了旁家人,又不想淑妃受亏,偏要拿我来顶缸!回来我个皇后,不敢即受淑妃全礼,还要敬她为姐,万事依着她,宫中份例,几与我等。又叫我看顾大哥,又叫我防着东宫。好容易有了一个你,正正经经的嫡子,你爹那里不如那短命鬼的儿子,慈宫眼前还不如个小妇养的!她家出了事,便要我们出头,我这里有事,她便做缩头乌龟!儿啊!今时不同往日,慈宫心思,路人皆知,必想扶大哥做太子,你便是眼中钉来肉中刺儿,是个要搬开的绊脚石哩!我不甘心!我不恨洪谦不恨苏正,我恨那该恨的人!”

鲁王一想,正是!甚样臣子都抛往一边,眼前要他命的却是自家亲人了!是以朝上缄默不语。听皇后要他救陈奇,便道:“阿舅既无性命之忧,也无流贬之责,依旧居于京中,此时此刻不好生事。娘娘说的,盯着咱们的不止那些个腐儒哩。”皇后偏小道:“我懂,日后你可不能忘了你舅舅。”鲁王应允,且说:“咱又不曾真个害了东宫,大哥送了药去他方死的。纵问罪,娘也不过是照顾不周,他却是谋害储君。既如此,苏长贞耿直人,洪谦自家恩怨已了,也不会为难于我。”

皇后道:“正是!先前说我不好,他们悄没声儿地将人治死了,如今人都说我不好,想叫我顶缸,她做梦来!当年我顶过一回缸儿了,这回再不能够了!那洪谦、那洪谦……”

鲁王道:“不可记恨于他!休惹他,他不好弄,看着便叫人发毛来。用得好时,或有奇效。”鲁王外家并不几个能人儿,他自又姓郦,这上头看得反比两宫明白些儿。亲外家倚不上,原侯家有齐王,他只好倚着大臣。此时又后悔起来:早先不该托大,以东宫之后便是自家,是以故做淡漠状。

思及此,鲁王道:“后日吴王家孙女儿与苏学士家孙子结亲放定,我也讨杯喜酒喝去。”

皇后道:“小不忍则乱大谋,这个我省得!咱且拿咱该拿的!待日后……”鲁王一摇头,便要早些儿回去,叫王妃将原本备的礼物加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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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姐放定,来的人真个不少,郦玉堂宅子已算不得小,却也坐不大开。吴王便将王府开了,与孙女儿放定。秀英等也来添妆,玉姐将一包十个金锞子、十个银锞子来与六姐添妆,好凑个十全十美。苏家那头胡氏亲来,看六姐打扮齐整,愈发有模样儿,也喜不迭。

吴王先时因郦玉堂与苏正等人行得近,恐生事,恨得揍他。及书院动工,又有梁宿等回护,便又转了颜色,直骂:“傻人有傻福。”吴王妃不爱听这个,啐道:“你便是个傻子爹!”今日鲁王又到,吴王忽想明白了,鲁王与齐王,亦非铁板一块哩,笑容更盛。鲁王也得意,暗想真个是来对了!

复与郦玉堂道:“叔父家好事连连,遍结清贵之亲,实令人羡。七哥、八哥不知何时娶妻?休要忘了与侄儿张贴儿,到时好讨杯喜酒喝。”他知六姐放定,还是因郦玉堂亲家是苏家之故。七哥、八哥要娶妻事,还是鲁王妃顺口说来。

郦玉堂道:“就在这几日,亲家船再两日到了便操办起来。”

七娘、八娘两家人家接了信便结伴一齐来,两家都使的叔父与兄长并舅父送亲。玉姐因手头松快,便与父母商议,于京中自买了一处三进宅子,这处比租的要大些儿,住得更舒坦,搬过去住。租的宅子因预付了一年的租金,便也不还也不转租,依着洪谦之意,权与这两家在京中无个落脚处的,做发嫁时新娘子出门的地方。

两家人一齐道谢,又赞洪谦仁义等等。两家又携种种礼物与洪家,又向洪谦道:“老亲休愁家中事,房舍田地仓铺等,有我等看顾。”洪谦与他们寒暄,将房儿指与他们,又说:“都是亲戚哩,七娘、八娘都是我家大姐儿嫂子,一样的身份儿,幼吾幼以及人之幼耳。”

七哥、八哥前后脚儿地娶妻,前后不过隔了十余日。礼毕,亲戚还乡。鲁王皆至,恨得齐王大骂这弟弟狡猾。他便也重放下身段,却迟了一步,只赶上了八哥娶妻。

因二王皆要显贤良,与朝臣、宗室、亲贵交好,京中顿时波谲云诡了起来。此时赵王却又厚赠这一兄一弟,他两人又齐往赵王那处安抚这没用的兄弟去,好显得友爱手足。

第75章 瞠目

今年夏天,京城里天儿热、人热闹。一国之都,人必是多的,房儿必是密的,商铺林立,茶楼酒肆的幌子飘满了街,商铺不说,茶楼酒肆里却聚了许多人,说着种种新鲜消息,一解夏日之烦闷。这里头茶楼又比酒肆更热闹些儿,人来人往,喝着茶水,也算消暑。更有一等说书人,瞧着人多热闹,也交与茶楼些儿抽头,往那里支个摊儿,摆张桌子、安把椅子,桌儿上一杯茶、一把抚尺、一柄折扇,余下便全看那口上功夫了。

茶楼里并未张贴着“莫谈国事”的条子,说书人说起来顾忌也略少。有许多说书人专心去淘那朝廷邸报,拿过来说一说,虽是淘来的邸报,并不是当日的,却也聊胜于无,市井百姓迟一、二日听到这消息,也是大差不差的。

前阵儿说书人好说个东宫悬案,至今未决,又苏先生回京,黜了真一。正所谓公道自在人心,纵有趋吉避凶之意、不敢强出了头,也不妨碍着这些升斗小民口上讨伐一二。两宫不慈这等话,于人多处是不好说的,指桑骂槐的本事却是天生的。次后便是新科进士之事了,洪谦的故事又叫好一通说起。连着段氏之不慈阴狠,真儿个传得街知巷闻。又有洪谦参奏陈奇、段佑事,这等九曲十八弯的豪门恩怨,实比一个浪荡子往行院里行走有意思得多。

两侯府太夫人认亲事又似是一部传奇话本,民间倒是肯信洪谦不是朱沛,不免便将段氏认作那“指使亲弟杀害前妻之子,意图霸占前妻嫁妆”的恶妇人了。流言从来越传越离谱,不消三日,朝廷尚未有公认,民间已将这等人判了刑了,又弄出无数话本来。连着将段氏的事儿安到了皇后的头上,以“陈奇若无辜,怎会与段佑并提”,传言出是皇后害死了太子,好叫自个儿子做东宫。

继而又有皇太后输了五千金的传奇故事,究其原因,自然又有一等民间高手“想当然”,不外是皇太后因其父正直,便要虐待其女,不意天地神明从来佑着好人,皇太后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竟也叫他们圆成了一段故事,说得口沫横飞,直如亲眼看见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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