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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酒趁年华(8)

蒋氏忙道:“你少摆出这种脸子来,哪里一样了?你哥哥还在京城呢,但有事,回来说!你婆婆也未必喜欢你同情她可怜她。”

姜氏默默点头。

颜神佑:……她觉得外婆也很可怕!艾玛,真是打破了她对“世家女子总是刻板无趣、一被算计就只能当个摆设”的认知了。卧槽!原来真正的名门淑媛是这个样子的!给跪!妈妈,我再也不调皮了。

【原来所谓“宅斗”还可以这么搞?!所以……三房那位“婶子”这么嚣张,亲娘这么“忍让”,其实……原来……所以……推而广之……】

【不对,等等,原来对付小妾还能这样?哦哦,明白了!宅斗对手从来不是可以碾压的妾,而是婆母妯娌老公啊!】

颜神佑眼前豁然开朗,一扇新世界的大门就此打开!

正在说话的母女两个并不曾注意到,这个小不点儿正在全神贯注地吸取着黑墨水儿,被她们熏陶成了个伪腹黑。蒋氏又问女儿:“你休要瞒我,你婆家人可还好?”

姜氏有些羞赧,她将将嫁人之时,家中又出了那些事情,出嫁女儿,回家见了亲娘,生怕家人担心,只说一切均安。不幸遇上赵氏这个宅斗中的战斗鸡,战斗鸡又有偏心的一家之主保驾护航,婆母面前尚且要出头露脸抢个话儿,逼得姜氏不得不劳动亲哥哥带着孝登了赵家的门儿。此后姜氏再说“很好”,蒋氏就不肯信了。何况阿圆刚刚代主告完状呢?

姜氏最大的难题就是跟丈夫相处,丈夫不靠谱,萎靡不振,不关心妻女、不讨父母喜欢……可姜家能做其他的,这一件却是无论姜氏还是蒋氏、抑或姜戎都没有办法的——不占理。哪怕阿圆嘀咕无数次“气量狭窄”、“不务正业”、“冷落妻女”,也不能说姜家临阵换人是对的,颜肃之不能生气。姜家人一面觉着能娶着姜家女是颜家的福气,一面也是对那自作主张病了的二娘气得不行——颜家说不定已经猜出内情了呢。

除非闹到不可开交,离婚了,一了百了,否则姜氏就得在颜家熬下去。哪怕离婚了,也谈不上谁的损失更大些。姜家二娘的事情一旦被有心人猜出,或者干脆就是胡言乱说,对姜家的名声也是个打击。

姜氏,就只能忍着、熬着。

姜氏倒也实在:“三房那个倒是老实了些儿,依旧是炫耀,我也不在意。阿家倒是一碗水端平……”

蒋氏冷笑道:“只是你那公爹心都偏到身子外罢了。”

姜氏低头:“我尚能应付得过来。阿嫂倒是不多事,小姑也与我相得。”

蒋氏道:“那便罢了,那家,终归是嫡长子的。呵呵。”

颜神佑被这一声神呵呵瞬间拉回神智,悄悄啃着手指头:【窝勒个去!秋后算账啊这是?】此时把自己外婆往高大上方向去想的颜神佑已经神脑补出了一堆的台词:男女平均寿命、道义压制、孝字大如天……真是忍不住给三房点个蜡。

姜氏听了,并不觉得开心多少,她的难题是丈夫,然而眼下不但是她,娘家、婆家两头的人,便是他亲生父母,能压着他让了实职,也不能压着他喜欢谁不喜欢谁不是?是以姜氏不动如山,依旧小声说:“我也不指望那家里供奉了,便动了自己嫁妆,阿家与阿嫂面上不好看,倒是一般待了。”

蒋氏这一天尽冷笑了:“她们就等着你这么办呢。”

姜氏轻舒一口气,伸手把颜神佑的手指头从嘴里拉了出来,还轻轻拍了沾了口水的小肉爪子一下,拿出手绢儿来给她慢慢地擦了。要说颜神佑生得还真不赖,父母双方基因都不错,祖上也没什么丑人,就是祖父颜启,做事蠢了点儿,长相也是上佳。这么肉乎乎的一个小丫头,粉妆玉琢的小模样儿,一双桃花眼像极了她爹,看起来要笑不笑的。这双眼睛落颜肃之脸上,就是油滑,落颜神佑脸上,那就是灵动——至少,在姜氏心里是这么想的。

蒋氏也不忍喝斥她,只慢慢地说:“可不能吃手啊,不雅相,”又对姜氏道,“往她手上涂些咸盐又或者有怪味的东西,啃不两回,她就老实了,”转脸儿又轻声细语地对颜神佑温柔地笑道,“囡囡记住了,外婆与你阿娘说的话,你听到了,也不要告诉旁人,自己记下就成了,谁都不能说。啊~”

颜神佑看着手指头,满头黑线地抬起头,抽抽嘴角,菱形的小嘴抖一抖:“哎~”

蒋氏反而有些怀疑,心说不满周岁的孩子,能听得懂吗?又想她学话快,想来比寻常孩童聪明,万一真听懂了呢?又重复了一回:“什么都不能说,连外婆告诉你不许跟旁人说的话,也不能说啊。”

“啊。”

这祖孙俩一说一应的,姜氏背上反起了些汗,真是大意了,只想着要熏陶熏陶女儿,却忘了小孩子会学话。万一不幸叫小孩子说漏了嘴,叫旁人听去了,委实不妙。所以说,但凡有个什么秘密的事情,说的时候旁边儿就不能有两样生物:一、鹦鹉,二、小孩子。

蒋氏淡淡看了她一眼,撂下一句:“你急的什么?她再聪明,这会儿也说不成溜一句长句子!你先前就没想过这事么?自己小心着些儿,什么该说什么不该,什么能叫她知道,什么不能叫她知道。她喜欢什么?”

【!!!给跪,真的说不了长句子T T,不是不想,而是说到半截就要被口水呛得直噎,再说下去都要断气了有木有?】

姜氏郁闷地道:“这小的孩子,就是活泼好动些,近来喜欢扒着案几想走路。”

蒋氏道:“那以后就告诉她,说漏了嘴,她喜欢的东西就全没了,喜欢的人也要跟着遭殃!”

姜氏松了一口气:“是。”

颜神佑已经不知道要用什么表情对着这一对母女了,只得无语地抬起手,又想啃手指头了,毫无疑问地,又被姜氏拉住了手:“是得拿咸盐齁她几回了。”

颜神佑:“……”

蒋氏道:“行了,就这样罢,做人家的儿媳妇,都是这么熬过来的,你比你阿家当年,已好了太多了。什么都是假的,自己不要灰心才是真的。好了,叫孩子睡一阵儿罢,这时候的孩儿,该多睡。叫阿圆看好孩子,咱们往前头去。”

姜氏还想看看侄儿侄女,蒋氏道:“事毕再看罢。”蒋氏育有三子二女,长子姜戎,次子姜师,三子姜伍,女儿便是大姜氏与姜氏两个。其余的子女比姜氏大上数岁,姜戎的长子如今都好有十岁了,与颜神佑这奶娃也是玩不到一处,又是周年祭,容不得孩童一处吵闹,故而各有专人看管,没有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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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一处时,女人们尚无事,男人里姜师险些想把妹夫给揍了。亏得兄弟姐夫拦住了,心里都对颜肃之些不满。再有偏见,何至于此时作出一副无赖状呢?先前丧礼上便有些不妥,只是颜启夫妇彼时亲至,压制了他。既然那个时候都老实了,此时又何必呢?且不说人死为大,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也该消气了罢?怎地现在看来,倒像是气性更大了?

这究竟是中了什么邪呢?

☆、中二初显威

此邪名曰中二。

大概齐这年头不流行什么中二病童心理学,许多事情在众人眼中看起来是相当地理所当然。小孩子闹别扭了怎么办?先讲道理,讲不通的话,就只好诉诸强权。一言以蔽之,揍!揍到老实了为止。也没见着什么跳河上吊的,什么情绪都被揍飞了,也就这么顺顺当当地度过了中二期,那是相当地简单粗暴。等长大了,回头一看,自己都觉得羞愧。所以大家不知道,颜肃之这货究竟是发的哪门子疯。

正如岳母蒋氏所说,你闹的什么别扭呢?你爹偏心大家都知道,都看在眼里呢,是非曲折自有公论。可你娘是个明白人儿啊,你哥也不糊涂,这么安排,纯是为你好,你这货小时候明明很乖很可爱,怎么到现在反而发起神经来了?你这不是中邪了又是什么?

所以说你们都不懂一个被压抑的中二少年的心!中二少年也是有尊严的!哪怕已经当了人家的爹,颜肃之还没满二十好吗?高中都没毕业的年纪好吗?又不用高考,官儿也没得做,闲极无聊,又没个心理医生,可不就钻上牛角尖儿了么。

老岳父一场周年祭,因为他这张脸上的表情,弄得大小舅子加姐夫都极不痛快。中二病却不管别人的感受,待姜家事情一了,他又骑上马,带着老婆孩子走人了。姜家弟兄三个无言以对,虽则蒋氏对亡夫是有怨怼,弟兄三个对亡父还是保持着敬意的,只好感叹一句造化弄人。为了周年祭的和谐与妹妹的将来,捏着鼻子认了。

蒋溪走得迟,因他的儿子与姜戎的儿子玩在一处斗棋,尚未分出胜负,便说:“随他们罢,稍等片刻也无妨。”他原是想借这个机会与大舅子说些什么、帮一帮颜肃之的,转念一想,还是不要揽这个事情了,颜肃之看起来真不怎么靠谱,还是再看看吧,话到嘴边又咽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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