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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酒趁年华(435)

颜氏坞堡,确实已经聚了一些亲友了。颜孝之最盼着的人还没有过来,倒是来了一个让他头疼不已的人物——唐仪。

唐仪是跟郁陶夫人蔡氏一起回来的,随行还挟裹了颜孝之的外孙一枚。

越国大长公主并不肯走,废虞喆,她抬了赞成票,那是因为取而代之的人还是她侄子。现在这个阮梅,又算个什么东西?!绝逼不能让!再者,京城城墙坚固,守军又多,可比别的地方安全多啦!

唐仪却是铁了心了,非走不可。自河间王知道阮梅要南下的消息,向颜肃之求和时起,昂州方面就知道了消息。颜氏父女一点停顿没打,就写信给唐仪,主要是颜神佑,给唐仪出的主意就是:情况不妙就赶紧南下。你妈要是不同意,打晕了捆走。保命要紧。

女街霸遇到小变态,小变态完胜。

大长公主上一秒还在耍赖不走,下一秒被儿子头一回这么忤逆地揍昏,捆巴捆巴塞车里,带上金银细软,就这么奔了。

临行前,唐仪还不忘给他伯父唐证道送信,让唐证道也跟着走。想一想,颜肃之他侄女儿也在京城,那啥,那小丫头也挺有意思的,也给送了封信。

岂料唐证道不想南下,想西进,投楚丰。唐仪只得跟他遗憾地道别:“若西行路不通,还往南下的好。颜二去平荆州了,一准能下来。实在不行,取道荆州,报颜二的名字。”又取了当初跟颜肃之鬼混时弄的信物,他俩鬼混,彼此的东西互留了许多,日子久了,都记不清了。但是,应该好用。

唐证道好气又好笑,又有些欣慰,对唐仪道:“我倒没白有你这么个侄子。去罢,你与颜二有旧,到他那里倒自在些。只是须记住了,纵有旧,纵结为姻亲,彼是主,你是客,有些分寸,不要胡闹!”

唐仪大大咧咧地道:“颜二不是那样的人!”

唐证道心说,反正你老婆孩子都比你靠谱,颜二比你神经病,总会收拾你的。便也回家,召集了唐家人讨论,也有说走的,也有说留的。唐证道拍板:走!现在就走!愿走的都跟着他走,不愿走的,互道珍重吧。唐大伯总觉得,唐仪虽然不靠谱,但是颜家好像站队很灵敏,既然颜肃之念旧情提醒唐仪,他也就跟着信这一回吧。

颜希真这里,她是想走的。她二叔占据昂州、扬州一部、荆州一部(此时还未下荆州全境),她爹妈兄弟已经在京外了。凭什么不走啊?但是,李今还是领着朝廷的官儿,还有护卫宫禁之职,他轻易不能走。李今的意思,颜希真带着婆婆太婆婆还有儿子先走,他脱身也方便。

颜希真是真舍不得他,决定自己也留下来,争取把这件事情的利益搞到最大化。两位老人和儿子一起,托付给唐仪。唐仪虽然不靠谱,但是跟她二叔一家是真的亲近。不看僧面看佛面,也会保大家周全。

岂料太夫人是不肯走的,并不是因为顽固,却是跟大长公主一样的心思:“这回与上回不一样,上一回,是不得不换个皇帝啦,都是姓虞的,也就罢了。当时是为了保他们虞家的江山。现在呢?走了,就是真的逆了啊!李家三代忠烈,声名全毁!我们李家,不像别人家,有那么多的老本儿,我们就是有些个兵,有些个名。要连这个都丢了,我死都没脸见老将军去了。走了,只有一个死。”

李今大急,必要送她走。太夫人道:“你不是也不走么?让孙媳妇带着孩子南投去。我信得过她娘家人,必会善待孩子的。我们留下,看看能不能帮着圣人什么忙。没办法的时候,我们再走,也算尽心了。我也不想陪谁死,却也不想良心不安。”

颜希真苦劝不得,自己便也留了下来,只将儿子托付给了唐仪。又写信,书不尽哀婉凄凉。不特寄与父母,还有与祖母、姐妹等。哭着把儿子托付了,自己却回来收拾起部曲来了,打定了主意,一旦京城破了,她就捆了两位老人,一路南奔,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唐仪想接的人没接着,就捎了个孩子来。跟李小朋友大眼瞪小眼,唐仪傻了。正好,带着颜孝之的外孙子当敲门砖,住颜家坞堡里来了。

其他无论是柴氏给亲爹写信,还是唐仪去劝岳父,柴、蔡两家都不肯走。反是米家,被颜孝之受楚丰之托,这么一劝,麻溜收拾了行李,也跟着来了。倒是郁陶夫人蔡,极有决断,接了颜孝之的消息,就命令全家收拾,以祭祀之名,集体出城,一路奔颜孝之去了。

然而她的娘家,却终究不肯来。蔡家、柴家、蒋家等,打的都是一个主意:阮梅他打不进来。纵打了过来,也要被耗死在城下。哪怕不耗死,大家手里握着虞姓皇室,掌着大义名份,谈判也能谈下条生路来。京城是自己的主场,跑出去就是客,得重新经营,不划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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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孝之最盼着女儿来,没盼着。其次是岳父家,岳父也没来!他整个人都不好了,柴氏抱着外孙抹一回眼泪,还得去招呼来的女眷。亏得都是比较亲近的人,唐仪逗比了一点,老婆靠谱,郁夫人本身就是个讲道理的妇人。并不难相处。

最难接待的是大长公主,这位女壮士一醒,发现自己被儿子绑了票,已经京城三百里了。张口就骂:“小杂种,你好大的狗胆……”我们有理由相信,以她老人家的战斗力,这么骂,已经算是给亲儿子留面子了。

而唐仪,不愧是有名的神经病,随便骂,自己跑去跟颜孝之聊天去了。柴氏劝了半天,见大长公主有拉着她诉苦的趋势,急忙走避了——她还在引颈以盼,巴望着闺女和爹娘过来呢。

不幸的是,爹娘没过来,先等来了追兵!

先是,颜孝之接到侄女的快马急报,道是已经引兵来而来了,大家松了一口气。不然这么一大队的人,等一等,保不齐还有更多的老弱妇孺,一离了坞堡的保护,这就不是战略撤退,是给人送菜去的。昂州来兵迎接,能把扬州也纳进地盘。那就彻底安全了,昂州方面的纵深也有了。

注意力就暂时转到了南方。

正在此时,颜希真护着两层婆婆先逃了来。到了便大哭:“阿娘……外公、外公……”

柴氏摇摇欲坠:“问道,你外公怎么了?”

颜希真一抹眼泪:“那个杀千刀的阮梅,不知道听了那个该千刀万剐的主意,诈言议和,却又猛然发难,外公罹祸。亏得郎君受阿婆阿家教诲,不肯同流合污,护着圣上想要南奔,我们才保住一条命来。乱军冲散了队伍,我只得护着两位老人家先逃了过来,郎君去寻圣上了。我,我想再回去寻外婆,遇到了蒋五郎,才知道……”

柴氏再等不得,连声问:“那你外婆与舅舅他们呢?”

颜希真放声大哭:“都是二郎那个作死的王八蛋啊!”原来,阮梅大军进城,确实是见了好东西就想抢一把的,有这么个神经病的领导人,正是以京城繁华相诱,才令士卒无怨无悔地往前赶路的。这些人不知道京城的布局,并没有直奔最富有的地方,外面乱起来,给了权贵们收拾包袱逃命的时间。

柴家与蒋家等靠得近,原本还是有时间逃的。颜希真聪明,估摸着阮梅是从北门进,纵围城,也是重在西、南二门。她从东门出来,纵有埋伏,兵也不会太多。果如所料。

柴家想奔西,蒋氏在蒋五的坚持下,也往东。两家人口多,行动慢,颜希真护着两重婆婆都已经冲出城外八十里暂时休息了,他们……才打包完行李!阮梅的兵眼看杀到了,这些人才慌了,蒋五主意正,立时扔了珠玉之器,只携谱牒、官印、少许金银,让亲近的人换上粗布衣服,带人跑了。

柴家这里,虽然也扔了些东西,还要装成难民。十分不幸的是,柴二有个特殊的技巧——鹤步。

一群正常人里,就显得你奇葩了你造吗?哪怕你换了衣服,还是被认出来了好吗?让你鹤立鸡群!让你装逼!让你逃命还要装个范儿!

蒋五将得像、跑得快,背着他祖父跑掉了。其他人,就这么被柴二活活地“出卖”了。

杀红了眼、抢疯了的乱军,再无纪律可言。想要秋毫无犯,那是不可能的了。想约束,也得等他们先抢过了再说。

柴氏当场昏厥。蔡氏听说,她娘家也因此没有走成,一口气提不上去,也昏了。坞堡内登时乱成一团。还好有颜希真在,努力协调,又有大长公主,死过太多的亲友,也算是镇定,听说最后一个侄子也丢了,也没大受刺激。只是对颜希真道:“李家真是忠烈啊!会有好报的,放心吧,李小郎会好好回来的。”

正在互相安慰间,尼玛追兵来了!

唐仪就怒了:“这都过了三百里了!怎么还追来了啊?!”

坞堡兵少,人又多,更坑爹的是,唐仪这些来得早的,也带了大批的人来。又有颜家旧部曲,颜孝之也不能不管人家,受人家的供奉,就得担责任,再往堡内迁,已经……盛不下了。堡外尚有许多人,兵马一来,这些人就要遭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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