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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酒趁年华(350)

发现屋子内外的宽窄不太对,古工曹果断敲墙,听出声音不对,就让砸墙。果然又起出了些弩与配套用的箭来。虽然物品的形制都差不多,但是不同地方、不同工人出产的,还是有差别。这些与刺客那里搜来的,都是一样的。

姜云自告奋勇,去审问了一回人犯。江瑶是死咬不开口的,还说他家弩不少,就算丢了些他也不知道,顶多认个私自持弩的罪名。姜云也拿他没有更多的办法,只让看着别让人死了。转去拿别人开刀,他撬开了陈白之妻田氏的嘴。并以此为突破口,将朱、田、陈、江等人家悉数擒获。

事到如今,江家的奴婢里也有些撑不住了的。见势不妙,反咬一口,将江瑶组织训练弩手的事情说出来,且说:“在屋子里,摆了些草人,照着宴请的位置放的,只为练习。”这想做污点证人的奴婢也不是什么外人,乃是被活捉的刺客的妻子,想为丈夫将功折罪来。

姜云故意透出这口风来,女人听了,心里一权衡,还是救丈夫要紧,反正主人家已经被抓了。她却不知道,姜云这是哄她的,奴婢告主,本来就是违法。什么从权,什么将功折罪,统统没有法理依据。到时候该死的还是得死。可世上总是有些人会心存侥幸,实在是对侥幸的结果太渴望了。

颜神佑看完之后什么话也没说,让人抄了一份证据送给卢慎。命卢慎去处置四家后事,他们的奴婢、垦田、部曲……至于这四家人,颜神佑是不会交给旁人去办的。

人证、物证都有了,做成铁证,存档。颜神佑让方章拿来了户籍册子,这几家人家来昂州的时候,都被一一登记了,自家有多少人,男女各多少,多少岁了,长什么样子,都有记录。

现在就照着户口本儿来定罪就行了,一口气翻了四本户口本。

大笔一挥,直接将所涉之家打成了逆贼,奏表上一份,几家成丁直接推出去砍了。余者妇眷与未成年人都集中关押,也不说判刑,也不说免罪。

划完了一堆大红叉叉,颜神佑才觉得是出了一口恶气,趁机教育六郎道:“看到了罢?情报工作很重要的。”

六郎一直默默地看着,此时方发问:“为什么不一起判入罪?”

颜神佑道:“咱们为人子女的,当然要为父出气。首恶必诛,做事须趁早,免得为人所趁。余下的这些人么,无关大局,正可留着给阿爹,示仁义于天下。再者,我也没放了他们呀,都扣着呢。本来,按律,这些人也都不在斩杀之列的。【1】”

留着恩情,等颜肃之来施。颜肃之开心,就赦了。不开心,流放了、没为奴婢了。这个时候判流放,十有八、九,就是一个死。没为奴婢,估计吃不了苦的也很快会死。

非常之时,当用非常之法。正常时期,干这种事儿,肯定得上报朝廷,押解人犯、证供上京,等朝廷来判。眼下在战时,朝廷的命令,原则上还是要报经朝廷允许的。然而战时可以便宜行事,以防延误军机。也是虞喆早些时候给了颜肃之这项权利,如今这便宜行事的权利就被颜神佑给拿来用了。

至于陈白刚被颜肃之推荐,却要谋害颜肃之之事,颜神佑表示,这事儿交给丁先生去编理由。正好,丁娘子脱离危险,丁先生有功夫跟这些人生气!用膝盖想也知道,丁先生作为受害者家属,非常希望这几家统统去死。颜神佑把这些人弄死了,丁号只有支持的。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所有受伤的人里,居然是丁娘子好得最快,她能下地走路的时候,颜肃之才刚刚退烧。听说自己高烧期间,三个女人养外务与家务料理得妥妥的,特别庆幸自己的亲妈是楚氏,给他娶了个好媳妇儿,又生了个顶用的闺女。

颜肃之觉得,挺好。

颜神佑这里却挺不好,阿琴来报:“那位林娘子,撑不住了。大夫说,就这两天了。现在看起来好一点儿,怕是回光返照。”

颜神佑这些日子忙得要命,昂州依旧是半旱不旱的,后续收尾、安抚卢慎等人都要费心。本不该拿这事儿来打扰她,只是阿琴心里感激林娘子为颜神佑挡箭,更恐人说颜神佑凉薄,救命恩人最后一面也不见,只顾着忙。

颜神佑听说,果然即时抽身去看林娘子。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的盒饭按户口本发下~明天继续发。

【1】重申一遍,按律,哪怕是夷三族、诛九族,也不会杀未成年这样的。女眷通常也能活命。他们一般会被流放、没官为奴婢。但是不会死。

也有杀的,但那都是非法的,不被道义提倡和支持的。正常人不会这么干。

☆、175·一去成永恒

林娘子是个苦命人,出身穷苦也就罢了,还偏偏多灾多难。颜神佑想,老天爷可能真的没那么公平,有的人生来便样样顺遂——比如唐仪,有的人生来不顺遂,努力一把倒也风风光光——比如她家。还有的人,本性也不坏,自己也肯努力,却总是没有好结——比如林娘子。

时至今日,林娘子只是自己努力的活着。既不好逸恶,也不攀附权贵,勤勤恳恳劳动,认认真真生活。除了没有割肉饲虎,其他的全都做到了,好不容易挣扎出来了,勤劳致富奔小康去了,现在又……

林大娘被安排在客房那里,因为是为颜神佑挡箭受的伤,姜氏和楚氏百忙之中都关照要好好照顾她。没想到的是,旁的伤者的伤势都陆续好转了,只有她的伤越来越重。据大夫说,是底子亏得太厉害了。

听到这个答案的时候,所有人都沉默了。林大娘的过往,大家未必十分清楚,倒都能猜得出几分来。人人都盼她能好起来,却又有些不大乐观。

事到如今,都有那么一点“终于应验了”的憋屈感。大家这么努力地照顾了这么久,还是没能拽住她。

颜神佑到的时候,发现楚氏和姜氏已经到了。姜氏的眼圈儿已经红了,楚氏脸上也带着丝关切。林大娘已经坐了起来,她伤在背上,无法平躺,这些日子都是俯卧。眼下却已经坐了起来,人也不是先时那般虚弱憔悴的样子了,眼睛也从高烧时的迷离变得清澈了起来。

见颜神佑来,她挣扎着要起来给颜神佑行礼。颜神佑忙抢上前一步,将她按住了:“你坐好。”

林大娘见颜神佑眼中闪过不忍,自己却是灵台清明,认真地道:“小娘子,我知道,我这是要去了。”

颜神佑的手在袖子里捏成个拳头,听林大娘道:“我这辈子,见到小娘子,就值了。”

颜神佑道:“那就接着看下去。”

林大娘笑了,摇摇头,认真地说:“我当时跑到城里来告状,本是没想那么许多的。倒是这二年,想了很多,越想越觉得,挺值的。早先我要是死了,一准儿不甘心,现在,我挺放心的。”

“我见着小娘子了,我就想,这世上,女人也能凭自己活着,活得像个人。不是什么贤良淑德,什么舍身取义,就是有能耐有本事,就是能担得起事儿。跟男人一样,也是人,也能顶天立地的。

我盼着有那么一天,有那么一个女人,不是因为被个有能耐的男人睡了、或者是想办法让个有能耐的男人睡了才出名。她出人头地是因为她自己个儿就有能耐。我盼着能看到有那么一个女人,不是因为像母猪一样生得多了、儿子活得多了、儿子有出息了,才被人羡慕、被人记着、被人敬着,才能过上好日子。就是只是因为她自己个儿有出息,让人看到她的本事而不是旁的什么。

小娘子,我试过了,哪怕是没那么聪明、没那么漂亮也没什么过人家世的女人,只要自己肯干,就能行,我凭一双手,也有吃有穿有房遮头。女人没了男人,也能活下去,能活得很好。明明都是人,凭什么女人要听人摆?这世上,只要女人做个女,却不肯将女人当成人,凭什么!凭什么啊?!”

直到林娘子小心地伸出手来,仿佛一触便是亵渎般地碰了一下颜神佑的脸颊,说:“嗐,小娘子,别哭啊。”颜神佑才发现,原来自己流泪了。

反手一把握住了林娘子的手,林娘子的手修长,远看很美,握在手里才知道这双手粗糙且有着厚茧。

林娘子反射性地握紧了颜神佑的手,用力地说:“小娘子,你能成的。我盼着天下女人,都不用受这般气。我是不成了的,小娘子,只要有一个女人能做到,就不能说女人天生比男人差。是吧?”

颜神佑认真地点头:“是。”

姜氏死死地捂住了嘴巴,对这种大逆不道的言论一字也无法指责。楚氏咬紧了牙关,偏过头去,轻掩口鼻。

林娘子笑了:“真要有那么一天,该有多好。真要有那么一天,小娘子们打生出来便不低一母同胞的兄弟们一等,该有多好。不用被逼着做自己不想做的事儿,就给自己活一天。给我一天,哪怕一天,就那么活得像个人样儿,我就算累死了,也情愿。我真想拿命去换这么一天啊!我就算拿出命去,也没地方换啊!嗬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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