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岸渚江篱墨风起(8)+番外

他把小毒分给翠月殿的手下,让他们“以备不时之需”,郑天问和郁沈影拿到的则是他的得意之作,郑天问满意地收起来,而郁沈影则是满脸担忧的茫然。

唐黎没想到很快郑天问就用他的毒直接对付了江庭赭,他接到密报的时候郁沈影在身边,上面说,大功将成,江庭赭就要死了。

在这一刻唐黎近来越来越趋於走火入魔的心情终於急速降温,他仿佛突然又变回了几年前那个单纯善良的少年,举著薄纸的手仿佛拿了什麽千斤的东西瑟瑟发抖。

他知道郁沈影在看著他,他觉得他应该装得满不在乎,可是他装不了,甚至无法控制自己实话实说:“我要……我要去救他。”

郁沈影并没有鄙夷他的不争,温柔英俊的脸上却仍有几分不忍,他拉著唐黎劝道:“生死有命,江庭赭作恶太多……不值你可惜。”

郁沈影自己都知道劝唐黎没用。师兄弟一场,在四人中间看起来最平凡的唐黎大家反而不够了解,他的感情比谁都要纤细思维比谁都要九曲十八弯,其实才是最让人不好琢磨不好规劝的存在。

“都已经过去那麽多年了,既然伤已淡去,为什麽还不能释怀?”尽管知道,郁沈影还是尝试著劝诫:“唐黎,你别去,救了江庭赭你的人生就被你自己的优柔寡断给毁了。这绝对是捂热一条冻僵的蛇,何必?你让他自取灭亡吧,总有一天你会遇到值得的人!”

唐黎轻轻推开郁沈影,眼珠里沈淀著一丝淡定和无辜,他抬头微微笑著说:“你别紧张。我只是想再见见他……只是这样而已……”

这话骗不了郁沈影,却让他知道撼不动唐黎的倔强而闭了嘴,唐黎继续喃喃骗自己道这只是一次的贪心,只是要为少年时所有的单纯痴傻做一个真正的结束而已。

他自欺欺人地以为这次再去苍寒堡,可以放下四年来的心结。他自己也痛苦於如今的生活状态,挣扎著想要变回那个没有遇见他之前的自己,无欲无求,看著病人渐渐在手下痊愈就可以满足地满心欢喜。

临走前郁沈影对他说:“唐黎,你要好好照顾自己。遇到难受的事情想想我们,撑不下去就回来,好吗?”

唐黎装作不耐烦,其实把这句话记下了。

从频迦远走华都城,唐黎在路上忐忑地想,已经过去这麽多年,那个人他该……不记得我了。

也好,反正只是,想再见他一次而已……帮他解掉身上的毒,从此斩断思念再不相见。

只是唐黎从来都高估自己的决心。

第10章 终於再见了

开挖地道战,避开娘亲的眼线……汗……

苍寒堡已经没有人记得那个两年前被打了半死扔出去的小小医官,唐黎到了那里说他自己可以为堡主解毒的时候根本没有人相信这样一个十七岁的少年,然而可能最後也没人有办法,只得让他姑且一试。

再次见到他,果然已经不复曾经。

江庭赭瘦了好多,整个身子显出灰败的尸气。他身上横著一处过胸的刀伤,仿佛横断了整个人,被绷带细细缠住却止不住渗出的血迹。唐黎当然知道为什麽,因为他的毒会让人无法凝血,江庭赭能撑到现在还有一息尚存全赖著内力深厚。

他让旁边的人立刻去拿吊命的药材,自己用银针在他身上放出乌黑的血,再拿出袖子里藏著的小竹筒,把蛊虫从江庭赭的指尖引出来。

这种蛊虫生在人的心脏附近,靠喝血养活,大了暴力了却也能吃肉,在他们顺著血脉下行的途中难免伤及心脉,唐黎看到它们激得江庭赭心脏颤动的时候,昏迷著的男人眉心纠结,泻出了一声极为痛苦的呻吟。

和著血把虫子收回袖中,唐黎默默做著善後,此时苍寒堡的教众对他已经一反前态地恭敬起来。唐黎在翠月殿也颐指气使惯了,井井有条地指挥著苍寒堡的教众,直到看到身边站著的威严老者对他露出若有所思的目光,才发现不妥收敛起来。

在江庭赭的脸上已经恢复了一些血色沈沈睡去的时候,下人已经给唐黎准备好了客房。唐黎偷偷问了仆从那老人是谁,他们说他叫李威,(汗个,继江选中之後,又一个因为怨念而被橙子用了名字的我们的炮灰老师……)是辅佐了苍寒堡的三朝元老。唐黎暗暗记下,心道此人似乎对自己有敌意,需要提防。然後他又不忘问曾经的好友凤兰,原来凤兰在一年前就被送给了某个朝中将军,得到的结果让唐黎失望却送了口气,不在苍寒堡也好,省得最後要被整死。

半夜的时候就被“堡主醒了”的躁动惊醒,接著身为主治医者立刻被召唤。大殿里烛火昏暗,唐黎却安慰於这一层夜的保护色,让自己即使苍白即使颤抖也没有人看得到。

江庭赭已经披著一件衣服撑著坐起来了,虽然身子消瘦也掩不了疲态,神情却依旧冷漠而霸气十足,就连救命恩人来到面前也不露出一丝谢意,反而审犯人一般打量著眼前的医者。

顶多十七八岁的年纪……江庭赭皱了皱眉,是现在的孩子都少年有成,还是堡里那群没用的老饭桶该被彻底清一清了。

一身蓝衣气质平和,隔了有一丈远都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药香,非常典型的医者。他的身材中等,不高不矮,长相虽不是那麽能引人注意,倒也算得上清秀儒雅,那双眼睛很是清澈透明,江庭赭又皱眉,觉得怎麽好像在哪见过这样好看的眼睛。

唐黎咬了一下牙,决定不被江庭赭的威慑力镇住,装作若无其事地上前执起他的手腕号脉。江庭赭很少遇到这麽把他不当一回事的人,并不知道唐黎是在早已体验过他的气焰的情况下在死撑,脸色变了变,却也知道这个人现在能掌握自己生死,只得把不满压下去。

唐黎细心查看脉象,渐渐就忘了紧张,半柱香之後他本著医者的谨慎问道:“心口会不会疼?”

江庭赭厌烦地偏过头,好像事不关己一样疏离,唐黎眼神一闪心道想死吧你,伸手就点上江庭赭的心口,江庭赭身子巨颤翻腾了一下,蜷曲著捂住心脏,青筋在额边凸显。

刺心的疼让江庭赭过了好久才让他找回呼吸的本事,头晕眼花几乎不成活,唐黎则毫不怜惜地拍了一下他的头说:“心脏一直是隐隐作痛的吧?问你还敢你不承认,我要是没发现,你的心脏明天就被虫吃了肠穿肚烂而死。”

唐黎就是对普通病人都从来没用过这样的口吻,没想过有一天对江庭赭这样大胆,更别说不知道怎麽就伸手拍了人家的头。江庭赭也愣了,他从小到大比太子爷还尊贵,什麽时候遇到过这样的事,两人就这麽愣著大眼瞪小眼愣了许久。

江庭赭先发现失态,冷笑一声就去抓唐黎的前襟,唐黎躲不开,正心悸的时候江庭赭却闷哼了一声放开他,双手绞紧心口的衣服重重跌回床上。

唐黎整了整领口,产生了一种占尽上风的感觉,勾起嘴角不顾江庭赭在剧痛中仍旧把人千刀万剐的眼神,封了他几处穴道之後取出银针又在他心脏附近扎下去。

“你给我老实点。”他说。

“你……你滚……”江庭赭喘著粗气咬牙切齿徒劳地挥手,唐黎做出害怕的表情往後退了一步,摇摇头说:“好吧,那我走了。”

一个小小医官和堡主正在为争一口气而互不相让,旁边被两人全然遗忘的一圈人正互相看著面面相觑,突然就听见唐黎这麽说,立刻拖住还没走出两步的唐黎求道:“哎哎哎唐医官你可要救了我们堡主再走……”

江庭赭身上还扎著针,没想到这个清高的小医官还说走就真走,要说之前只是眼神杀人,现在真杀了他的心都有了,虽然他知道杀了这个小医官自己就要拿命陪葬,进退维谷,只得一千一万个不乐意地任由手下丢面子地求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