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直接把孩子打掉么？”苍霆云看着那腹部，只是这个，无论如何自己无法接受。
“孩子太大了，现在打掉宇文靖将军可能会死。”
“那还说什么，下药吧。”苍霆云紧紧握拳，看着宇文靖苍白的俊彦，淡淡道。
一副药下去宇文靖痛得死去活来，在床上不断抽搐痉挛，苍霆云死命按住他，秦歌不断帮他揉肚子，折腾了大半夜才终于昏睡了过去。
“还痛吗？”苍霆云温柔地看着缓缓醒来的宇文靖。
比一年前憔悴了。
宇文靖呆呆地看着苍霆云，心酸的泪水滑落。
他曾经不是这样爱哭，而如今，经过一系列折辱、突变和伤害，他已经太脆弱太疲惫。
苍霆云把他搂进怀里，极为心疼。
“都是我不好，我不该让你去边疆。如今发生这种事情，我不怨你。”
我不怨你。
一句仿佛恩典的话，让宇文靖听得心惊。
不怨？我宇文靖做过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
明明坚守到最后，明明没有背叛，明明拼死带着腹中的孩子回来……
他刚想张口解释，却有又小太监急急跑了进来。
“皇上，柳妃肚子不好，皇上赶紧去看看。”
苍霆云立刻放下宇文靖，急忙跟着小太监去了。
宇文靖看着他的背影，一阵无力。
自己在他心目中，已经不是独一无二了……皇后、柳妃、桂妃、华妃，随随便便几个女子，早已瓜分了自己的位置。
柳妃怀了孩子，名正言顺，而自己这肚子又算什么呢……
很冷，冷道心底……
柳妃并无大碍，而从柳妃的殿里出来，北漠那边又传过来政变的消息。
几位大臣早已排队求见，几日分析局势让苍霆云忙得焦头烂额，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北漠新王竟然从南下侵略华都疆土！
仅仅一夜，战报传来的时候就有三座重要城池失守。
然而最荒唐的，莫过于北漠打的旗号是要华都交出他们的王后！
王后，指的是宇文靖。
新王想必是为防患于未然，杀了北漠王之后还要杀掉他的遗腹子，斩草除根。
靖啊靖，难得真如母后所言，你必毁我华都江山吗？
靖啊靖，我该拿你怎么办？
当夜，苍霆云再次来到西宫别院。
几日不见苍霆云踪影，宇文靖已经满心煎熬，看到他立刻面露喜色。而苍霆云则是面色阴沉，无动于衷。
“他死了。”苍霆云有些烦躁地看了一眼宇文靖硕大的腹部，把目光移向一边。
“谁，谁死了？”宇文靖腹中一动，疼痛又袭来。
苍霆云笑了一下，坐到宇文靖身边，用手压着他的腹部直到他浑身发颤。
“你、的、奸、夫。”苍霆云笑着，看着宇文靖的瞳孔突然紧缩，更是狠狠把他扔到床上。
宇文靖一瞬间的表情却仿佛晴天霹雳，却又了然之后归于沉寂。
“你和你的奸夫感情还很好吗？难过了，是不是？”苍霆云被一阵酸意直冲胸腔，看着宇文靖下意识紧紧捂住腹部，仿佛要保护他和那人的孩子一般，恨不得立即补上一脚，但是看着那人忍痛的表情，他却舍不得下手。
大步奔出殿门，他才真正掩面，哭了起来。
靖啊靖，为什么背叛我呢……
为什么要爱上别人，为什么要为别人孕子呢……
殿内宇文靖扭曲着古铜色的身体，泪水从眼角流下。因为疼痛，自己，苍霆云或封非，他自己也说不清。
封非果然是死了。
应该好恨他的，他死了不是应该高兴吗。
为什么对于那个把自己推入万劫不复的地狱的恶魔，听到他的死讯竟然心疼了。
竟然庆幸，自己一直没有说破真相。封非死了，起码是带着幸福的美梦死去。
记得那天在吊桥边，那个男人微笑着说：
我若还能有命，必然去找你。我若死了，化成鬼也会保护你。
所以一定活下去，好吗？
却没想到活下去，好难好难。
“封非，如果你的鬼魂现在在我身边的话，快走吧……我不值得你保护，快走……走……”
空荡荡的大厅里，只有男人低低的啜泣声。
北漠大军一路南下势如破竹，华都调用大军去镇压，反而在十倍以上的兵力悬殊下仍然不得一个捷报。
前面战争告急，庭前又有无数臣子不停地进谏。有些忠心老臣更是跪在庭下，痛哭流涕。
“皇上，把人送给北漠吧。一个男宠换得和平，为何皇上就是舍不下呢！国家大局为重啊皇上——！”
“皇上，那妖孽天生不祥，赶快拿去祭了天，求老天保佑我华都江山啊——”
“皇上——”
“皇上啊——”
一声声催催催，不停催，苍霆云如坐针毡。
朕保不了你啊宇文靖，朕身为皇帝居然保不了你啊——
“皇上——八王爷带人要闯西宫别院，您快去救宇文靖将军啊！”秦歌急急跑来跪在殿下。
别院的护卫还是在苍霆云到达之前及时拦下了八王爷，但是这个苍霆云平素最疼爱的弟弟看见他痛哭流涕不能自已。
“皇兄——你不让我杀了他，我也不能眼睁睁看你就把我们华都这样毁了啊——”
苍霆云如被雷劈中，心中自问，我真要效仿那些亡国昏君，国破家亡，众叛亲离？
然而回首自己的不听谏言、色令智昏、叛经离道，那样不像是气数已尽的君王的作为？
他恍恍惚惚走进别院，对宇文靖说：“明天启程，送你回北漠。”
“不，不要！”宇文靖面色惨白如纸，“霆云，不要，不要，你不能这么对我!”
他跌跌撞撞下床，却不慎绊倒，腹中胎气又动他却顾不得，心心念念死死抓住苍霆云的衣摆。
苍霆云看着他心爱的男人这样卑微地乞求，心里大恸，想要伸手去扶他，耳边却又听到了母后、皇弟、群臣的声音。
妖孽妖孽妖孽妖孽妖孽……
毁我华都江山，害我无辜百姓……
身体僵硬着，无所适从。
“苍霆云，不要赶我走……”一声声凄切。
皇儿，真要亡我江山吗？皇兄，真要祸国殃民吗？
我也不想，我也不想，可是可是可是可是……
还我北漠王后！
对，你肚子里有北漠要的孽种。
想到这里，苍霆云狠下心来，重重地把宇文靖踢开，头也不敢回地逃出别院。
君王无情，君王无情，这下你们通通满意了吧？好不容易失而复得的爱人，又要重新送回虎口！
皇帝皇帝，至高无上万人景仰，却才是真正身不由己啊！
天色转暗，随即暴雨倾盆，年轻帝王站在雨中，任雨水洗刷着泪痕。
宇文靖身体虚弱，被苍霆云踢开后肚子一阵剧痛随即昏了过去，等到他醒来已经夜幕降临，雨后冰冷地面的寒气侵入腹中，他感到腹中寒冷，又绞痛异常。
“呃……好痛，肚子好冷……”
他慢慢起身，托着肚子弯着腰，好容易才走到床边。
“啊，痛，我痛……”
绞痛加深，似乎又有血从下体流出，宇文靖慢慢爬上床，紧紧抵住肚子。
苍霆云啊，你好狠心……
你真的好狠心……
“呃……啊，啊……”
流血也不要紧了，就这么流下去吧。一尸两命，反倒干净了。
门外传来了轻微的石子落地的声响，接着是两下重物落地的声音。
“谁？”宇文靖全身一抖，甫要起身，疼痛的肚子又迫使他栽回床上。“啊……”他双手紧紧握拳抵住腹部，蜷成一团。
“靖。是我。”
宇文靖僵住。
这个略带沙哑的温和声音，他没有想过在有生之年还能听到。
不敢相信地顺着声音看去。
窗口，月光淡淡洒在那个人身上，银白的光晕。月余不见，竟然几乎恍如隔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