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勇者与野荆棘(67)

半晌,她才摇头,声音很轻:“不知道怎么说。”

这是实话。

费行云:“那就先吃东西。”

他随手抬起食指按了下自行车响铃,懒洋洋地说起人生道理,“……天大地大吃饭最大,吃饱了慢慢讲。”

许平忧过往短暂的十几年人生,还没有跟人在马路牙子上站着啃红薯的经历。好在费行云也不看她,挂上离她较远那侧的耳机,看着来往的车辆。

男生总是能把所有车的品牌分得清清楚楚。他像无聊地做着填空题,挨个过了,替代掉无声漫长的等候。

红薯没什么不同,还是那股甜味儿。许平忧吃掉一个,胃里已有些饱了,却强迫自己还要继续,还是身边的人瞥过一眼,笑她,“不是,眉头皱成这样就别勉强自己了吧,我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你不吃完就要动手。”

许平忧眉头迅速松开,动作一顿,头也不抬:“浪费粮食不好。”

费行云却不跟她废话,伸手将剩下的那个夺过来,轻轻哼笑一声,“担心浪费粮食还是顾忌别人……”

少年吃东西很快,三下五除二,有种与年龄相称的利落,不过吃相不难看,动作自在,丝毫不在乎身边人的反应。

我好像没什么值得羡慕的。

许平忧莫名想起这句话,想起阿婆曾经说过的故事,盯着他便有些入神。

费行云对此一无所知,依旧继续吃得坦然,最后将剩下的垃圾裹成一团,丢进垃圾桶,顺势转头,“你家里人不在?”

许平忧眨眨眼,“啊?”一声,听见他又重复了一次,也不扭捏:“……嗯。”

“难怪。”

难怪她今天可以在外面呆这么久。

他不再自居神算子,只说这两个字,许平忧也听得出后面半句是什么意思。

她填饱肚子,说的第一句话却以“阿婆”开的头,费行云一听就知道她的心思,将老人家早早吃了药休息说个明白,顺便还以防万一,将安桓的去处也交代完毕——嚎着丧回家了,因为心爱的坐骑被他征用,反抗也不起作用。

“车身这块儿还是他自己DIY的。”初心不改,取的还是小时候喜欢的迪迦配色。

他大有一种介于不耐和一万个耐心之间奇异的平衡感,但不催她,只是说完前面该说的,忽然夸张地蹙眉,可怜地抬起手,给她看冻得发青的手腕。

“哎……这位同学,可怜可怜我吧。”

可怜他在外顶风站着,不要温度要风度,等她‘不知道怎么说的’烦恼。目光在夜里发着亮,令人联想到一只英挺的、外表凶狠却性格稳定的大型犬类。

许平忧看着他的笑,盯着他的眼睛,忽然想也不想,将围巾摘下,搭在他的手腕。

动作间指尖碰到他的腕骨,波澜不惊,“走吧。”

她看出对面人的疑惑,深吸一口气,仰着头目光灼灼:“我们走吧。”

走吧,暂时也好,离开这儿。

“他们今天不会回来了。”

……

费行云挑眉,到头来,只说了一个好字,将身上的背包丢给她。

深秋初冬的风像刀子,许平忧抱着少年人的背包,抓着少年人的衣角,稳稳当当地坐在后座,开始仰头看着没有星子的天幕,到后来累了,渐渐地低头,没忍住朝前靠了靠。

行得越久,灰色的卫衣越是有一块被染上湿意。

骑车的人可能有所觉察,也可能什么都不知道。半途路遇红灯,他骤然刹车,身后的人顺着惯性倒向他的后背,再没抬过头。他也不说话,任人将衣角拉得更紧,安静地看着前方的路。

周末,晚上八/九点,正该是一座城市热闹的时候,没有人会去关心一辆在大街上寂静穿行的自行车。更不可能知道车身是英雄的配色,与川流不息的轿车擦肩,刚好够容下两个人。

泪掉尽了,许平忧再抬头,只有眼睛发着红,一张脸还是干干净净的白,听见少年隔着呼呼的风声,才想起来重要的事一般,问她。

“刚刚忘记问了……想去哪儿?”

“都行。”

许平忧从来没做过不打招呼离开家门的事,却说得斩钉截铁。

费行云似乎笑了一下,声音低低地发着颤,带的身形也微微震动。

“收到。”

他让她打开背包外侧的小包,摸出一只青苹果味的棒棒糖,又要她帮忙拆开。等全部弄好了,却又不接,故意微讶,“给我干什么。”是给她的。

青苹果味微酸,通过舌尖往心上渗。

自行车在一家KTV门口停下来。

他停了车要她稍等,去一边打起电话。稍等一会儿,便有一个这季节还穿着破洞裤的男人从KTV里慢慢出来,嘴上骂骂咧咧,“不是,你小子装什么装啊,以前不都是直接进来……”手腕上有蛇形的纹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