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勇者与野荆棘(42)

许平忧没作声,他却径自把道理说开了:“省得你一天到晚哪儿都带着书,来排练也带着……”

许平忧耳根发烫。

他肯定是看见了,但看见了也没什么,遂沉吟片刻,目不斜视,镇定地说:“我偏科,不如你厉害。”

照搬刚刚发自肺腑的话就算做解释了。

“我厉害吗?”

费行云难得有一点夸张的惊讶,哎一声:“我自己都不知道……当时刚回国的时候,为了能入学跟得上课程,我还专门补了几个月的课去考试。”

他恍然大悟一般:“我懂了,你今天一天都是故意给我戴高帽吧。”

许平忧:“我……!”

说不通,也说不明白了。

少女急得咬牙,道说不出个所以然。

耳根是红的,脸也是红的,却不是羞涩,更不是愧疚——

而是,终于有了点儿鲜活的少年人气息。

费行云垂眸,想起两个人第一回 在楼梯间说话,她就是那么个闷葫芦,好像整日里低气压,眼神低沉无光,浑身带刺,跟任何人都不能好好交流,也不屑于交流。

再往后,就是那一回了。

那个秋天的雨下尽,她没了不屑,折断了什么,放弃了什么,只是更加沉默。仿佛自己将自己长期溺在水中,习惯了不表达。

“这样很好。”

费行云侧回头,注视着缓缓驶过来的公交车:“你没必要一天到晚都绷着,人生那么长,总要学会多笑笑。”

“……”

“现在不行,要是以后还有可能,等你有能力自在地飞了,也可以再捡回来喜欢的东西。”

“……”

“我父亲教给我的,他搞乐队,环游世界,说过很多乱七八糟的话、做过很多乱七八糟的事,伤过很多人的心,所以失去了婚姻和家庭,唯独这一句,”他笑起来,眼睛比冬天的日光还亮,终于有了一点同龄人的稚嫩,先用英文,再一字一句,缓缓道,“‘如果人生没了自己喜欢的东西,一定无趣得不如跳进河里,更不要在意愚人的看法,因为创造者总是特立独行。’”

“把这句话践行的最好的是费女士。”他的母亲。

他提的很随意,声音越来越轻,越像是在对自己说话,“……所以,不见面也没什么。”

许平忧没说话。

冬日的正午,周围都是来往的车辆行人。他们两个旁人眼中的小孩,似乎正聊着一些绝不该小孩子年龄在意的话题。如果生活顺遂,关心的应该是学校小卖部与外面的一块的价差,谁经过爹妈允许拥有了自己的智能手机,谁暗恋谁,哪门的老师最讨厌,体育课为什么不能每天一节……

哦,进了中学,或许还有额外的、更多的青春期烦恼……总归没有赚钱维持家庭来的辛苦吧?小孩子一定不懂。

可小孩子就不配拥有烦恼了吗。

“你可怜我?”她呼出一口热气。

费行云扯了扯唇角,和她并肩站着,直白道:“我懒得很,没那么多闲心。”

“你不需要人可怜,”他说,“我们都不需要。”

……

少女登上了车,隔着窗户与他对视。

费行云还是大冬天露着手腕,不知寒凉,似乎是觉察到了目光,也不躲避,只是歪头同她一笑,懒洋洋地抬手,动了动手指,算是道别。

……

直到很久以后,许平忧都会想起这个周六。

不漫长,不特别,甚至有一点十几岁幼稚的自我斗争,却像是有人带着她从水里探出脑袋,终于呼吸到新鲜的空气。

以至于费行云没来上学的第一天,她都觉得只是偶然。

作者有话说:

下章开始是新一卷,成人礼。

第22章

许平忧没有去成中学第一年的校庆晚会。

十二月的某一天, 她那位校内大名鼎鼎的搭档忽然开始请假,踪迹消失在了一中校园里。问及四班的学生,大多数不太清楚情况, 跟老师口中的请假说法保持了一致。安桓或许是知道得最多的一个,却守口如瓶,每每被问,都难得有那么一点正经严肃的神色,一笔带过。

对她或许说的要多一点, 可也只多了“他家里出了点儿事”, 总结成一句“放心吧”。

两个人站在走廊尽头,来往都是熟悉的同学, 并不好聊得太久。

“他们家小卖部不开是不开了,但也不是阿婆的事儿。”

他看对面的人一脸纠结, 哎哟一声,补充一句。

“……不过你竟然还记得担心他,没枉费麦子以前对你的照顾,还算有点良心嘛。”

安桓没那根在意旁人的神经,一边抛着篮球, 一边欣慰。

欣慰起来,竹筒倒豆子一般将以前有人出于好意默默送她回家的事情说个遍, 许平忧听着不觉得意外,只是点了点头, “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