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勇者与野荆棘(25)

断弦不知道被谁歪歪扭扭地折成一朵金属花。

等这头换好吉他弦,试弹过,天色已经彻底暗了。费行云最后一次拂过琴弦,成调的音阶响动,抬眸,刚好看见这朵花躺在透明的玻璃上,发青的灰黑。

有深秋的凉风吹过,一切都是冷色,灰黑却发着热。

……

日子如果能一直这样持续下去,也是能过的。

至少,学校里老师的课照常,活动照常。同学不主动来往也就算了,井水不犯河水,日子长久下去也就渐渐形成了习惯,总归满打满算,还剩一年就能平平静静熬到尽头。

许平忧还记得那天的天气,秋日最末,上午下过一场雨,午后万里无云,太阳久违地高照。

她如常一样,洗过澡吹过头发,换好衣服,一路路过一楼的麻将馆,路过巨大的榕树。阳光正好,锅碗瓢盆,晾晒棉被,各种杂声起伏,汇聚成成东巷日常的平凡生活。

学画的日子持续了多久,她就有多少个这样的周日下午。

楼下小姑娘家的小白狗渐渐大了两圈,已经会护主吼人,远不如小的时候温顺。不过小主人乐见其成,竟然也不去纠正这个恶习。许平忧听出对方话里话外的得意,也不戳破,只是听着,点着头,她说什么是什么。

快到一学期末尾,有了期末考试的压力,许平忧也不能像之前一样一周不落,这一趟过来,也有要跟阿婆说一声暂停的意思。

费行云不在,据说是和安桓去了运动公园,滑板又换成了其他项目,远比她的生活丰富多彩。

这些日子以来,她的中指左侧长了一层茧,微微凸起。

邓阿婆却笑,说她这是用了心,使了力,才有此收获。

“不过你这个年纪正该爱点俏,”阿婆是过来人,给她一个解决办法,“回去抹抹油,揉一揉、搓一搓……或者每天晚上厚涂一点乳霜就行。”

许平忧只点头听着,没应声。

阿婆却看透了她似的,叹气说着道理:“你一心在想做的事情上是好的,但也不要过分专注了,要学会对别的事情抱有兴趣,无论是人还是物……”

这个天气,早不是在室外上课的时候。

第一回 还是费行云提的醒,让她懵懵懂懂,有些惭愧地想到阿婆的年纪。

有时候,碰上家里另一口人不在,最后一点课程也就只能挪到门面上。阿婆要准备其他的日常所需,她一个人守着门面,不知不觉也记下了一些商品的价格。

安逸久了,警惕性也就没有开始的时候强。

阿婆在后院做饭,有人影投进来,许平忧还低头看着手里换的新素描本,问着:“老板不在,您随意看,需要什么告诉我。”

高跟鞋撞击地面的声音响起。

……不对。

许平忧瞬间反应过来,僵在原地,恍惚地抬头,只看到一张铁青的脸。

李姿玉整个人发抖,指着她,语调尖利:“出来!”

许平忧还不知道对方怎么找到的这里,血液却已经渐渐凉了。她的确忘不了李姿玉的走路声,清脆,又冷冽。

“砰!”

素描本被人一把夺过去,丢在地上,发出‘哗啦’的响动还不够,又被踩了几脚。

太阳穴突突地疼。许平忧还有点发愣,又被人一把抓住胳膊,往外拽,躲闪不及,膝盖直挺挺地磕上柜台,发出巨大的撞击声。

“我一直以为我多想了!一楼的阿姨说你好些日子没去买过东西,我也没觉得有什么,你在外面接电话的次数多了,我也以为你是真的交了朋友,昨天问了楼下的才知道你根本没去过几次,要不是我今天特意请了假跟着你,你还打算瞒多久……”

李姿玉语调颤抖,明显气得语序不清,一双美目几乎烧出火。

成东巷永远不缺热闹和看热闹的人。

门外开始聚起好事的人群,她低着头,麻木冷漠,只看到长长的两道人影往外绵延。

李姿玉最爱面子,最看重得体,此刻却像张牙舞爪的一株植物,情绪高涨:“我说过多少次了,不许画画,不许画画,你想跳好舞,就没有兼顾其他事情的精力,到底谁为你好……”

身后的院门被推开,阿婆叫着她的名字,“小忧?”

……

许平忧听到自己心脏忽然开始狂跳。

被人围观没有产生的屈辱感忽然涌上来,阿婆还在说话,李姿玉也在说话,只有她无话可说,整个人要烧尽了。

她忽然想到那群人围观夫妻吵架,嘴碎的、恶毒的、看好戏的,每个人都鲜活得要命……可一切都不能动摇她半分。

唯独阿婆……

“您是小忧的妈妈是吗?”

“小忧在绘画上有兴趣,也有一定的天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