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勇者与野荆棘(128)

许平忧隔着一扇门,听见她在走廊尽头的阳台处和人争吵。

“……冉冉的病,我是一定要想办法治好的。许凡波,你但凡能拿得出一点跟我争孩子的劲头,现在就不会只是坐在你那个新家里听着……!”

“是吗?你犯了原则性的错误,孩子不懂事你还不懂事吗,我之前不要你见她怎么了,难道还是我的错?……你也少说废话,别把自己真当成什么情种,我们俩早不是当年的情况,装得这么像模像样的算什么,冉冉现在情况特殊,医生也说要先把情况稳定了,再谈其他。”

“冉冉是你们许家坚持一个家里总要有个孩子,我也才坚持了那么多年。别以为我不知道,当年怀孕之后,你爸妈那副盼着孙子的德行是什么意思……”

两个人的通话,断断续续打了好几次才算完。

李姿玉从阳台回来,嘴唇发白,看见她了,尽量使自己显得沉稳可靠,用仅剩的精力轻轻出声,“你也别急,等你父……等他过来了,这件事会有办法的,到时候你还是回去上你的学,不会有什么特别大的变化。”

许平忧嗯了一声,很自觉地去扶她。

但老话也说,天有不测风云。

许凡波自离婚以后,并未立刻真如李姿玉所想,将新欢娶进家门。他带着人去了外地拓展生意,几年也没定下再婚的事情。许家二位老人原本也不将前一个孙女的事情看得有多重,但看他这么犹犹豫豫的,就知道他心里还存着一些年轻时候的往事,无奈之下,也只能由得他在冉冉的事情上坚持己见。

春季很难得那天那么大的雨。雨幕连天,只差闷雷闪电。

高速公路一起特大交通事故紧急登上本市晚间新闻头条:天气恶劣,有人违规驾驶,造成几车相撞,造成几人死亡,几人重伤……

当夜,许平忧陪着外婆坐在医院的等候区,盯着头顶的电视,尚且还没意识到这则新闻与她们的关联性,只知道李姿玉又接起一通电话,回来神思和精神便不怎么好了。

许凡波是高速公路事故中重伤的一员,抢救几个小时,依旧没能捞回一条命。

太多的事情接踵而至,许平忧在其中随着沉浮,同样感觉不到真实,耗费了许久才调整回状态。

她忽然想起小时候一些和许凡波相处时的情形,一想就不怎么能吃得下饭,因此只能强迫自己刻意把思绪放空。

李姿玉比她状态差得多,两天食不下咽,要照顾小女儿,还要和追上门的许家人周旋,连工作都不能再做,独木难支。

许平忧也不知道自己哪儿来的勇气,将人全部挡在门外,眼神声音发颤,还能故作镇定,喊起几声熟悉的大伯、小叔……

“我知道,你们是为我父……”她注意到对面几个人的神色,立刻敏锐地改掉话中的称呼,“为自己的亲人抱不平,想在这件事情上要个公道,可是我妹妹现在还在床上躺着,我母亲你们也看见了,状态不怎么好……”

她不懂声色地侧身,将一侧的外婆护住,“……总要给我们一点时间,让我们能一件事一件事的解决吧?”

许平忧直视对面的人,冷静地出声,丝毫不留情面,“我人在这儿,你们也知道我的学校,人是跑不了的。光是对着我外婆喊着要人偿命,找些莫名其妙的人来讨说法,难道就能解决问题吗?”

她的目光无声地自队伍最末的一、两个人身上掠过——他们带着相机,尽量是自己隐去存在感,状态专业,看她像看一块砧板上的肉。

一家人的闹剧,还是牵涉各种男男女女、交通事故等各种社会热点的闹剧,哪怕只是就着这几个重点生搬硬造,也绝不会缺少讨论度和关注度。

……

那几天之内,费行云的消息发过来,她还能表现得像个没事人,用网络不佳的原因要他换成电话。对方通知她老城这站的巡演地点,她也像从前一样,听完应完,丝毫听不出不对的地方。

许家是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骤然失去家里的顶梁柱,就算是其他亲戚愿意罢休,顶梁柱的父母也绝不可能。

父母、父母,又是父母。

她回到李姿玉的床前,静静地望着那张莹白的脸,忽然身心都涌出一种强烈的疲惫。

这种疲惫曾经一度因为高考消失,如今又卷土重来,只差将她淹没。

李姿玉迷迷糊糊地醒过来,给她水也不喝,粥也不要。

许平忧开始还能控制自己的情绪,到后来忽然有些开始发起抖来。

“……妈。”

她只是觉得厌倦。

“其实,我知道我和冉冉基本没什么配型成功的可能,但我肯定会去试试,”她几乎是死死地盯着床上的人,抑制住视线内渐起的水雾,把很多事情直白地摆出来,语气上尽量轻描淡写,“您确定您就要这么荒废下去,什么都不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