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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不起(134)

《落水》经历了许多波折,但烁天仍极为看重这部电影,经过剧本的再三改编后已经有了冲奖电影的雏形:现实的阴暗面、社会热点、人性冲突都是近年国内电影奖青睐的题材,再加上动作戏和刺激场面,商业影响力也不会太差。

杨远意给他的新角色是黑帮大佬的马仔,台词和镜头都变多,而且从第一场戏就出现了。

最开始何耀嘉并不把这角色的难度放在眼里,耐着性子认真准备了,满以为能轻松完成任务,却在第一场就被对戏演员秒成了渣。

直面镜头时,何耀嘉才发现:哪怕一个不起眼的配角都不如他想得那么简单。他靠不正常手段得到角色,却并不能驾驭它。

这角色和沈谣、汪宏裕这些演技咖有不少对手戏,而他的表演完全不在一个次元里。

所以反复重拍,再重拍。

直到杨远意表情郁卒地表示通过。

但何耀嘉依然不开心,好像并不是他演得终于能过关了,而是杨远意别无选择只好从许多遍里勉强挑一个不那么差的来凑合。

而更要命的是,曾经在剧组和他关系好的几个龙套演员,也不再理会他了。

用歪门邪道只想拿个好角色方便未来出名,何耀嘉听从了叔叔的建议不去在乎别人怎么说。但当下,他站在片场,其他人各忙各的,没人指导他,没人教他应该怎么做,更没有人会热心帮忙了……让他格外孤苦伶仃。

换来这个角色,真的对了吗?

片场角落,将他的孤单尽收眼底后,杨远意面色如常,转身走到角落里点了一根烟。

打火机刚准备收好,有个人朝他伸出手:“借个火。”

杨远意头也不抬,把烟盒跟打火机一起递过去。

“咔嗒”声过后焦油与尼古丁的呛人味道短暂提神,沈诀吸了一口,调侃他:“上次不是说戒了吗?你这人真的装模作样,做不到何必保证。”

他感觉沈诀话里有话,又觉得是自己最近神经衰弱总想得太多,不去辩解。

“表现怎么样?”

沈诀不指名道姓,但组里能让他这么关心的只有某个人。

杨远意诚实地说:“确实很有天分,一点就透……老实说超出了我的预料。不过沈谣他太有自己的想法了,我们两个不默契,很担心后期发生矛盾。”

沈诀笑了笑:“确实,他太较真,总跟合作过的导演闹翻,我先替他跟你道个歉。”

杨远意抽着烟,良久才说:“我现在都不知道这部电影能不能拍完了。”

“别这样。”沈诀是知道他跟家里较劲那点事的,虽然也不太清楚原因,“之前你好像答应了你妈妈,要认真拍一部电影出来给她看吧?这个题材对你陌生,是个挑战,但真拍好了未必不让自己上一个台阶。”

“明白。”杨远意弹掉一截烟灰,“但预感就是不太好。”

沈诀问:“心里那关过不去?”

“什么?”

“有个理想人选,所以换成谁都不满意。”

杨远意半晌不吭声,就在沈诀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他闷闷地“嗯”了声,打开了话匣子:“我很难形容……本来当初选角色时阿斐可能单纯给我面子,并没有特别喜欢,只夸剧本还行所以也来试一试了。”

“但他还是演了,甚至发挥得比之前更好。”

“试镜时他只出现了那么一会儿,我就觉得非他不可。”杨远意微微低着头,“诀哥你知道吗,我现在很后悔,当时应该无论如何跟他见一面。”

沈诀没听懂。

似乎在说电影,又似乎不止是电影。

羞于承认,他还有许多没有告诉过方斐,可现在再想都没用了。

杨远意也知他们开始时虚情假意,只为一点身体的快乐各取所需罢了。再到后面朝夕相处,拍电影,他每天要从镜头里看方斐至少七八个小时,不知不觉,方斐的每一点微小表情变化都像在他脑海里刻下了深深沟壑,无法消弭。

所以方斐离开他以后,杨远意频繁做梦,经常被惊醒。

那些充满着雪和海的虚幻之中,他记得自己每一次记得方斐时对方的表情,最后总定格在失望和悲哀。

方斐说他不懂平等,的确没错。

他自来都享受了太多特权与便利,太傲慢,以为自己给的一定是对方想要的。他在给予中获得满足,觉得这就是恋爱的全部了,却不想原来还有更多。

再次受挫,杨远意试着摆脱与无视,像当年摆脱骨折的腿给他带来的阴影。

但他彻底失败了。

陌生的疼痛一点一点渗入血液,骨骼,每根神经,让身体深处某个锈迹斑斑的角落终于响起了嘶哑的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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