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让你别着急了,小朋友,你想想,我给你的建议,的确是针对你面对的情形最合理、最有效的,没有任何私心掺和,对吧?”
“……”
“之所以会失败,主要原因在你想远离的那些孩子身上,笨蛋的心声你读取不到,意外来得又太快,你来不及做出反应就被抓获了,对吧?”
“……”
“还有,我很久以前就给过你最真诚的建议了,那一个建议,才是我的经验之谈,想要传承给后辈的告诫,但你没有听进去,对吧?”
“……抵抗不了就接受现实,跟现在有什么区别?!”
“还是太年轻啊。”
是戏谑的语气,男人却用温柔却又十分奇怪的眼神,笑着凝视快气破功的粉发少年。
常年覆在他眼里的潮水退去了,虽然只有一句话的时间。
“吵是吵了点,烦是烦了些,但和他们在一起,你很快乐,不是吗。”
“不会离去的朋友,不会分开的家人,没有必要推开。”
男人恢复了滴水不漏的状态,很有大人气场地摸了摸少年的头。
他眼里浮起笑:“他们受到的伤害,你可以为他们抵挡,你挡不住的风雨,他们也会替你挡下。你比我自由,也比我强大,所以……还是不要别扭了,早点接受现实比较好哦?”
“…………”
少年全身都僵住了。
上一次被摸头,大概是婴儿时期——不,重点不是这个,重点是!
“说了这么多……还是改变不了你故意看我笑话的事实好么!”
超能力者十六年来的“胜负心”,从来没有这么激烈过。
对付这个爱打谜语弯弯绕绕还坏心眼的【大人】,只能用出【这一招】。
齐木楠雄一瞬摘掉了抑制器和右手上的透明手套,他作弊般的右手,可以读取接触物体的过去乃至于思想。
这个能力无法收放,少年一直戴着透明手套来阻断能力启动,如今,他要用出全力,来探寻男人遮掩不放的“心”。
很生气,就算没有礼貌地涉及别人隐私,他也这么做了——用自己的右手,碰到了男人的右手。
齐木楠雄是无所不能的超能力者。
他不是神,可他能实现神才能做到的奇迹。
他不喜欢和人交集过深,可他更不喜欢欠人人情。
所以他要看看这个男人到底在想什么,男人忘了什么,他可以回溯时间,男人丢掉了什么,他可以帮他找回来——只要能还上这两年间堆积过高的人情,麻烦一点也无所谓。
他做好了再受到头痛欲裂冲击的准备。
可是……
齐木楠雄什么都没看到。
男人自身所承载的最深刻的记忆与思绪,像被层层封锁在了沉重的、庞大到只能仰望的铁箱里。
钥匙扣已然生锈,开锁的钥匙不知身在何处,即使是他自己也开启不了,更何况擅自闯入黑暗的少年。
“……”
“……”
“一定要看吗?”
“……”
“唉。”男人叹气,“被命运眷顾的主角,真是一个比一个任性。”
他当然不会打开那个上了锁的巨大箱子,而是掀开一点黑夜的幕布,给少年看了些别的。
于是,少年“看见”了另一个少年。
快要死掉的红发少年躲在没上锁的箱子里,他瑟瑟发抖,恐惧外面像被死亡浸成纯黑色的世界。
女人打开箱盖,拉着他的手,带着他慢慢在黑暗中行走。
男人从他手中恭敬接过烫手山芋似的剑,从此便用这把剑为他开辟前路。
女人将他送到快有光的地方,只有一步之遥。
阴冷病弱的少年畏惧光的刺眼,转身就要重回黑暗。
但还未等他逃走,忽然间,一个人的手从光芒中探出,猛地抓住了他的胳膊,一把将他拖进了阳光之下。
少年摔到地上,表情阴沉错愕,五个烦人的家伙却七手八脚把他扶起来,又是一阵拉拉扯扯,硬是把他拖进了樱花盛放的警校。
“…………后续呢?”
“唔……他们度过了一段吵闹却快乐的时光?”
“然后呢?”
“忘记了。”
“撒谎。”
“真的忘记啦,不然,你肯定能看到呀。”
少年本还想再重复一遍“撒谎”,可想起某个难以忽略的细节,他又沉默了,也没有再问。
和少年在一起的女人、男人、青年们,为什么有几个人面容也是模糊的,身上甚至没有颜色,不是黑,而是象征着不可知不可查的灰?
男人……源千穆,或者江崎源。
他忘记了。
他没有忘。
他忘记了。
他忘记了……吗?
齐木楠雄不知道。男人也不会告诉任何人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