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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蓑烟雨任平生(33)

此事虽难,众僧也不愚,一个寿眉拖下四寸的老僧很快有了主意:“救,是一定要救的,还要快。但是一定要向这位世子提一个条件,不许是要东西,连贝页经也退回去。”

最后还是方丈主意高,一拍额头:“东西我们不要了,不如请他抄写经文,以示诚意?”

众僧都说好,戒律堂首座又有疑问:“他会答应吗?这样富贵人物,要些东西,于他不过是九牛一毛。你要扣他下来抄经?不如管他要黄金万两,更让他觉得轻松。”

方丈道:“若能讨要黄金,我们还用这么愁吗?”

另一枯瘦老僧道:“不妨一试,又不要扣着他做早课晚课,但能有一纸手书,彼此有个交代即可。”

方丈亲自去见完颜康,送还礼物。完颜康见他将装贝页经的匣子原封不动退了回来,眸色不由一沉。及听这僧人说:“无功不受禄,少佛门净地,非为贪图珍宝而救人。少林寺不忍眼前有人伤重不治,却也不图这些。”

完颜康舒了口气,问道:“则贵刹要什么呢?”

方丈微笑道:“自然是诚意了。”

完颜康道:“好,我便在山中结庐,抄经百日,如何?”

方丈心下颇喜,面上力持镇定,宣了一声佛号,躬身道:“如此,便请世子少待,老衲这便唤人将老施主抬到寺内。少林寺佛门之地,实是不敢见兵刃的,请世子多担待,经书即刻送到。”

回到寺内,将对话逐一复述,僧人们都放下心来:“这是一个聪明人。”枯瘦老僧便对方丈道:“既然他答应了,本寺便要践诺救人,且寻几本经书,随他抄多少罢。”寿眉老僧道:“也不要拣得太随意,与聪明人打交道,少林也要有诚意才是。”

方丈没想叫完颜康真的抄满百日,只消他认真抄上几遍心经,便算他过关了。亲自往藏经阁里取了几册经书来,请这赵王世子抄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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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马、丘三人闪在一旁偷听,直到完颜康将贝页经又送还了回去,命人在山下建屋,接了少林寺送来的经书,又将撒哈林送上山,派特斯哈跟着去照顾,命他劝导撒哈林别在嘴欠,才缓过神来。丘处机道:“原来少林也是忌讳着金狗。”当年赵王府要胁全真道的时候可是说得更露骨,丘处机这回反应得比另外两人都快。

马钰问道:“怎么?”丘处机道:“师哥,僧道的度牒,是谁的发的?”一句话,洪七公也听明白了。

完颜康却不再理会他们了,在少室山结庐并不是难事,只是要花些时日,现在只好暂时住帐篷。夏日炎炎,山中清凉,住几天帐篷也不算吃苦。待大帐搭好,少林寺上还往下送了冰来。陈设布置添齐,完颜康在案前坐定,铺开了长的纸卷预备抄经。乌也给他磨墨,完颜康看着墨色由浅转浓,取了一本经来,然后就呆住了。

传说中的《楞伽经》!

小王爷要抄经,少林寺本着不想翻脸的原则,并且对方也给了自己台阶,自然要表示自己的诚意,给他抄寺里比较名贵的版本,也是应有之理。方丈去寻好经书,藏经阁看守的僧人以为方丈要读,向方丈了这一部经书,方丈也就从善如流了。九阳神功便在这夹缝里跟着一起到了山下。

自撒哈林重伤之后,完颜康的表情就平静得吓人,此时乌也却发现,他的脸上居然有了点生动活泼的呆萌气息。【这是怎么回事?】乌也狐疑地继续磨磨磨。

完颜康目瞪口呆.jpg.

第29章 不讲理

九阳真经在哪里,完颜康一直都是知道的,却从来没动过心思来寻,甚至快要忘了有这么一档子事了。以他的情况,费尽心机地寻这一部武学著作很没有必要,还不如收拢几个合用的人材实惠。后来练不出内力来,更是不去想这件事情了。拿到悲酥清风,他就有了自保之力,更加没需求了。

眼下这部秘笈却这么大剌剌地摆在了他的案头上,还是少林寺主动给送来了的。

完颜康再作深沉状,也不由怔愣了起来。片刻,他又起了疑心——越是陈旧、有污渍、书写了很多注释的书,就越比新书要厚。这部《楞伽经》膨胀程度并不很重,不像是内藏了一部秘笈的样子。

顺手翻两页,完颜康整个人都呆住了——里面真的有《九阳真经》。完颜康练不成内功,理论知识却是满满的一肚皮,一看即知这是上乘武学。

定下神来,完颜康对乌也道:“这些日子也都累了,你也歇着去吧,路过他们的帐篷的时候不要多停留。若是得空,也抄一抄经吧,多些人惦记,说不定老头子能好得快些。呼敦送了人来,你也先接了,将他们安顿下来。”

这是他这些时日以来说过的最长的话了。乌也见他思路清晰,放下心来。他口拙,自己也担心着撒哈林,也不知道要怎么劝完颜康,将手里的墨锭放好,垂手退了出去。

将人都打发走了,完颜康提起笔来,先默写心经。心经是陪李元妃的时候背会的,字数既少,背得又熟,提笔就来。先写一遍行书,继而左手楷,右手隶,同写一经。如是往复,默了数遍,心绪渐平。方才搁笔,拿起《楞伽经》来看。

《九阳真经》是写在夹缝内的,不是每页都有,零星分散,字数并不太多。完颜康取来纸张,誉抄了大半日才抄完,看起来不过是半薄不薄的两本册子。抄完又失笑:真是傻了,抄这个有什么用吗?又练不了,是因为撒哈林受伤,自己无能为力反要四处求人,所以急疯了么?

将册子放到一边,转而抄起《楞伽经》来。这经书的内容比心经多得多,抄出成册,非一日能成。完颜康一时之间竟不能专心抄写,一面抄着佛经,心里却想着《九阳真经》。他记性原本就好,心又在这上面,不知这觉间居然将《九阳真经》记得极牢。

到得晚间,躺在床上,又不自觉去回忆经文。如是数日,待佛经抄毕,《九阳真经》也是夜夜入梦。夜间多梦,次日起来精神居然还不错。到第五日上,特哈斯下山来取撒哈林的换洗衣物,告诉完颜康:“老爷子已经能自己起身了,只还不能行走,方丈大师说,还要静养数月。只可惜这一身的功夫剩得不多啦。”

完颜康一点头,说:“知道了。”

特斯哈相伴完颜康长大,至今将近十年,自以对他知之甚深。完颜康平素虽然也因为精英教育在外面很有点装样子,私底下说话却是淘气得紧,近来更是以师侄自居,令人哭笑不得。眼下哪有一点活泼淘气的样子?特斯哈深以为不妥,暗想:若说一路上担心师父,现在师父伤愈好转,为何还不见轻松?其中必有缘故,多半与那三个江湖匪类有关。只恨乌也是个呆子,未必知道发生了什么。又不好问,只好向完颜康告退,依旧到寺里伺候撒哈林。临行前千叮万嘱:“乌也,你可看好小王爷。”

乌也道:“你也觉得小王爷有些不对头吗?”

特斯哈问道:“你发现什么了吗?”

乌也摇摇头:“我只是觉得不对,并不知道哪里不对……”

特斯哈气结:“你可看好小王爷啊!”

乌也并没有个主意:这要怎么看?

他又是个实在人,想不出主意,就用笨办法,搬张小马扎,日夜守着完颜康。完颜康晚间躺下,发觉乌也抱着铺盖卷儿在地下打地铺,叹气道:“你这是做什么呢?”乌也道:“守夜。”因不知如何回答,他的话竟比完颜康还要少。完颜康道:“我已给你录了名字,你现在也有武职了,还守什么夜?”乌也想了一想,没说话,居然抱个铺盖过来预备打地铺。

完颜康待要再问,却听外面马钰的声音响起,问他可曾歇下。完颜康心里诧异,马钰平常不紧不慢,很有高人风范,这一回声音倒有些急迫。乌也不等吩咐便爬了起来,打开帐幕,扭头向完颜康回道:“小王爷,中都送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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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日,马钰、丘处机颇觉有些难熬,洪七公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一直不说话。完颜康也不与他们交谈,整个营地都在闷头做事,不远处一所别院已经初具规模。

期间往中都送了两三次信,又收了几封信,是与王府互通消息。今天白天,中都王府送了好些物什过来,洪处机等三人都看在眼里,暗道奢侈。晚间却是几辆囚车过来了,三人身怀武功,听到声音不对,警醒地去看。

丐帮被捕的义士押解来了,洪七公去看丐帮帮众,马钰便来跟完颜康打个招呼。完颜康道:“人送过来就是要放还回去的。”趿着鞋,披了件单衣出去看时,洪七公面色很沉,丘处机脸色亦是不好。丐帮诸人被刑求,形状凄惨,见了洪七公都是激动叫:“洪帮主。”

完颜康微微侧过脸去,目示乌也。乌也得令去与中都押解官做交割,完颜康画了押。乌也躬身引押解官去准备好的帐篷里歇息。完颜康微一点头,便有亲随将伤药交给洪七公。完颜康见状,不作停留,只说:“好了,人你们带走。江湖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