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碎铁衣(266)+番外

作者: 不道不道寒 阅读记录

刘昭禹抬手挪向一侧的茶碗,揭开杯盖轻划,继续说道:“太尉知道,常颐每日递到朕嘴边的东西是什么吗?”

姜瑜双瞳微震,料想茶中定是掺了损寿之物,却不知刘昭禹为何能淡然至此。

久不闻声,刘昭禹轻合杯盖,说:“自侑国公失去太尉之位起,这茶便注定要摆在朕的手边了。他们在等淳妃腹中的胎儿出世,无非就是想要他的正统身份,若是皇子,理所应当登上储位,若是皇女,狸猫换太子的把戏也见多不怪,但到时朕必先要在太子能独立理政之前崩逝,就连崩逝的缘由也要合情合理,他们才能达成自己的目的,所以一切都要早早准备。”

只是颜绎心被颜有迁蒙骗至今,半点不知自己的兄长利用她逼迫刘昭禹纳妃,想做的却是骨肉相残之事。她一个嫁入皇室的女子,就和宋韫一样,从一开始就只是政治的牺牲品罢了。

“朕的身体,没人比朕更清楚,茶中掺了什么又怎会没有一点感知,”刘昭禹摇头轻笑,“可纵使对不住淳妃,储位空置也是事实,万一中途生变,皇位无人能继,只怕颜氏会为了夺下皇位不择手段,所以趁早留下子嗣才是保全皇室血脉的唯一出路。”

姜瑜病容未消,眼下又憔悴了几分,闻言便又掀袍跪往地面,声音也苍哑不少:“以先太子坠江案可推倒颜氏,西北战事又节节胜利,肃正朝纲振兴江山指日可待,陛下多年深藏若虚,又正值壮年,大可避开祸患重振雄风,既然知晓茶中有异,陛下缘何还要如此自伤龙体?”

“颜氏在朝中渗透的势力至今仍未排查彻底,朕不能因小失大让人察觉出端倪,使得太尉和温次辅这些时日的操劳功亏一篑,况且这君主之位一开始就不该是朕的,朕想物归原主,所以日日在等,日日在忧,却也想不明白二哥为何不返阇城,羡风又为何迟迟不肯与朕相认。”

闻言,姜瑜心头狠跳,他一贯是君子作风,鲜少失态,今日却在刘昭禹面前频频露出惊状。

“太尉不必讶异,朕手握暗卫,这些事早已了然于心,如今二哥不曾露面,羡风生死未卜,所以要保皇室血脉,朕只能如此,不过留下的这个孩子,朕会托孤于太尉,只盼他莫要辜负厚望才好。”刘昭禹起身踱步至姜瑜面前,屈身扶起他的手臂。

姜瑜不起,只将头伏得更低:“陛下此言,臣闻之惶恐,身为人臣,当效死输忠,无论如何,眼看陛下做出损害龙体之事,臣做不到!”

刘昭禹说:“那朕便下旨让你一定做到。”

一双泪眼朦胧,姜瑜秉着臣心已是感慨系之:“谋事在人,若寻不到万全之策,尚且还能再商讨出权宜之计,陛下为何要选此下策啊……”

刘昭禹望着跪伏在眼前的身影,双目所盛蓄的一半是悲,一半是憾,他坐于高位,何尝不会因愧对子民而生出过动摇之心。或许在接受宿命后,他也曾真心想做个好帝王,只是身边没有辅佐之人,如今却又为时已晚。

怅惘难消,刘昭禹背身掩住失意:“因为朕,始终不是太尉心中的君主。”

一语空响,姜瑜垂眸俯望衣袍,却见点点湿泥惹眼,有如他的忠心,不纯不粹。

在因皇嗣一事来寻刘昭禹的这刻起,他的私心便已暴露无遗——他有自己心仪的帝王,所以才会害怕刘昭禹的膝下会多出一个能争夺储位的皇子。

可他却不知道,刘昭禹都看在眼里。

如今这些遮不尽的私心杂念被一语道破,他姜瑜,终如这身官袍般,因这十一载的壮志未酬,在当今天子眼前展露了忠国不忠君的不臣之心。

大雨泼地,又溅衣衫,姜瑜推开遮顶的伞,迈步迎风接雨,在这暗沉天地间一路走着,犹是跨遍山河,又如历尽前尘岁月,只为寻见他踏上仕途时的赤诚。

“君臣……”姜瑜抹开满面湿雨,垂首自惭。

他手攥大权,稳坐高位,却是在认谁为君,对谁称臣?如此扪心自问着,他仰观天地终是哭笑不得,苍苍孤影独步于深长甬道,便这么一路走到了雨停。

姜瑜退去后浓云依旧不散,刘昭禹独陷于哀沉中默然,半晌后才回身坐下,独对空气说了声:“藏匿多时了,出来吧。”

靴脚自屏风后伸出,易沁尘露身跪拜。

“不必多礼,”刘昭禹说,“今日你亲自求见,是有什么事要说?”

易沁尘跪地不起:“原先陛下给臣的旨意是保护江公子,可江公子离阇当日遭遇许尚书追堵,只听确实身受损伤,如今西境传言甚广,军报也已中断,臣没能尽忠职守,犯下过错,所以臣想自请前往西境确认此事,还望陛下允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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