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敛骨(273)

作者: PEPA 阅读记录

秦念久将头埋进他怀里,满不在意地耸了耸肩:“不管怎样,只要别落俗地变成一头白发就行。——古往今来的话本里老这么写,看都看腻了,没点新意。”

“……”谈风月随手拂过他的发根,以幻术染黑了他脑后的几缕银丝,附和道:“确实。”

又挑眉嗤道:“你又不是头一回入魔了,怎么不知道会有何变化。”

一想起留影幻阵中那“魔物”的模样就感到一阵反胃,秦念久不禁讷讷:“……哪来的‘入魔’,我那时不是突然间就堕魔了嘛,自己都没能反应过来……咳咳,到底还是经验不足。”

听他说自己是乍然堕魔的,谈风月蓦地一默,不接话了。

没听他接话,秦念久自他怀中挪开几寸,奇怪地抬眼看他:“怎么?”

虽然在留影幻阵中听过见过,但那毕竟只是画面,并不能洞悉画中人内心所思所想……谈风月沉默片刻,终开口道:“——先前一直没敢问你。”

绕是淡定如他谈风月,也总有怯懦的时分,就好比此刻。他微微垂下眼,直视着秦念久,问道:“你那时……究竟缘何会乍然堕魔?”

“……啊。”

自打在国师塔中忆起生前往事,同时忆起了那一念“可惜”,秦念久便一直满不情愿告知他此事。半是自己心中介怀,半是怕引得他愧疚自责,甚至因此对他疏离了不少……但此刻他看着他的眼,难抵他的注视,便也只能实话实说了:“是因为我那时想起了一个人。”

他声音颇缓,慢慢道:“觉得没能见到他最后一面,亦无缘再相见了,有些可惜。”

归根结底,“一念”扰人罢了。

“……”

……原来一切终究还是因他而起。谈风月只觉得喉间发梗,无话可说。

秦念久却全然不欲深究——如今的他已想明白了,若要论过错,也合该怪他自己道心不坚,又与谈君迎何干?——他只没心没肺地拽了拽谈风月的长发,与他玩笑道:“怎么样,是不是还有些许感动?”

“……”知道他这是不愿让自己自怨自责,谈风月轻攥了攥手指,又是一垂眼,顺着他的意思将话转开了去:“先前一直也没敢问你。”

他定定看着秦念久那对澄明的黑瞳,问道:“你心悦于我,究竟是因为我是我……还是因为我是谈君迎?”

秦念久闻言不觉一怔,“……”

见他发愣,直至半晌都没答他,谈风月只觉得胸腔中有样软物被狠狠一揪,眼神亦微微暗了下去——而下一秒,垂落的发丝就被狠狠猛拽了一把。

风水轮流转,秦念久拽着他的长发,不但像看傻子似地盯着他,还万分直白地问出了口:“你是不是傻子啊?”

绕着发丝的手指轻巧一转,好似在指上系紧了一个结,他直视着谈风月,一字一顿道:“我应下要与你一起的时候,哪知道你是谈君迎?”

风水又是轮流转,这回换作谈风月呆呆一怔:“……”

原来这老祖也有这般庸人自扰、患得患失的时候……秦念久捧腹笑个不停,颤颤伸出手去,搭上了谈风月的后颈,将他强拉下来,吻上了他的唇角。

浅啄很快变作深吻,秦念久仍是闷闷笑着,眼帘轻轻一闭,眼底那深如旋涡、沉如暗流般的忧虑终于短暂消融了片刻。

第一百零九章

团团灰云暗暗偏冷,饱吸着要降不降的雨水,好似要自半空下坠,模糊了远山轮廓。明明还未到傍晚,山间鸟兽却已纷纷归巢,一片无声,唯有风声低低呜咽。

任由衣袂随风而飞,秦念久独自站在生云台上,垂眼看着掌中略有些发皱的传音纸鹤,面色难得地既愠又恼。

算算日子,距他们回到聚沧已过了大半月有余,与他的设想相去甚远,宗门人非但根本没找上门来,就连谈风月每隔数日下山采买也未探听到半点风声——如此风平浪静的,当真是白费他成日惶惶悬心,草木皆兵。

满心烦忧,他无不头疼地捏了捏鼻梁。……难道那傅断水是被他那太子弟弟一刀捅得受伤惨重,以至于猝死在了回宗路上不成?

——当然不可能。

近日来虽然并无任何风吹草动,但他手中这枚快被人遗忘了的传音纸鹤却在昨夜短暂地亮起了片刻。

仅是片刻,就连浅眠在他身畔的谈风月都没能发觉。片刻之中,纸鹤那端并未传来任何人声,只听得见有呼吸声浅浅,仿佛是正欲言又止,又不等他开口,不过转眼便断了音讯。

着实猜不透那傅断水究竟是何用意。——是为求稳妥,想拖长了时间待他更虚弱时再携人将他一举拿下,抑或是他当真听进去了那句“待他真成了魔再屠也不迟”,这才按兵不动,又或者是念着他们的人情,想留他多过几天安生日子?——谁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