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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归(226)

我娶媳妇儿!你们插的什么手?都让你们决定了,要我何用?没错就是这样!说完这句话,姜先感觉身上的压力骤然减轻了。太叔玉含笑道:“陈侯长辈,德高望重,安抚宾客比我们更省力。”

陈侯被二人联手糊弄了过去,高高兴兴接了这个将他打发走了的任务。他也算得仔细:先盟友们接触,也是提高自己威望的好办法。待与申王决裂,夺到更多利益的时候,也能多分得一些。

他精明,太叔玉只有算得比他更透!

名份!

谁主谁次?联姻是合作,无论夫妇二人是否情投意合,诸侯间的婚姻,都免不得算清这一步。太叔玉的头脑比陈侯冷静多了,深知在中土,婚姻是以男方为主的,看看他自己的婚姻,看看申王的婚姻,再明显不过的例子了。然而,这个规则套到卫希夷的身上时,便违和了起来。在天邑与姜先议事的时候,这个想法还不明显,待到陈侯插言此事,太叔玉的意识便清晰了起来。

【为什么我妹妹就得跟着你走呢?】

这是一个很实际的问题,夫妇二人既然结合,必然要有固定生活的居所,但是,以谁为主,就值得说道说道了。若是以姜先为主,太叔玉等人皆变作姜先的附属,总觉得哪里不对。

【我妹妹不是这样的性子,也不该过这样的生活呀!】

可是,要怎么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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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夷,不已经是越君了吗?”回答太叔玉疑问的是屠维,他不觉得太叔玉有什么好苦恼的,“难道有了男人,她就不是她了?就不是越君了吗?”

“可是……”太叔玉犹豫地道,“她若与唐公成婚,不要依夫而居吗?可是,那样,恐怕希夷会憋闷。”

屠维问道:“北人难道没有女君?北人都是如何相处的呢?”

太叔玉博学多识,女息之为将、戎人有女主,离卫希夷更近一些的,女莹南下而承嗣,风昊门徒之内,亦有女性封君狼金。然而,大多数的情况下,婚姻还是以男家为主的。

太叔玉也想知道:“南人女君很多吗?都是如何相处的呢?”

女杼以前只想着女儿从心所欲,不必拘泥与婚姻,此时不得不以这种形式结盟,且姜先为人亦可,便要思考这个问题。

两个男人,全不如她痛快:“那便再建新城好了!”

她经历过许多城池的毁坏与新建,看过许多国家的兴衰,不以为再建一城又有何不可:“大水来临,多少人抛弃家园另建新城?洪水退去,难道不要重建?离开旧地,选一个全新的地方就好了嘛。”

女杼的办法简单粗暴,然而却是十分有效的——离开原有的地方,势力必然会受到削弱。

太叔玉问道:“希夷,是怎么想的呢?”

女杼道:“我绝不许她过得像王后一样!”

屠维比她乐观得多:“希夷会有她自己的主意的。”

太叔玉不得不提醒他们重点:“名份,名份!”

屠维恍然大悟:“你是说,希夷也称王?”

“称称称……称王?”

“她不已经是越君了吗?”屠维理所当然地道,“更进一步,有什么不可以?集了这些人,一道从天邑出走,难道只是与申王闹个别扭撒个娇吗?”

那必须是要扯旗单干,还要做好与申王对立的准备呀!都与王闹翻了,再自己做个王,有什么不可以?屠维的想法很是简单明了,若说发家史,獠人的传说里,也是天神造出来的、流传至今的血脉呀,有什么不对?

南君一着不慎,还要被自己的母亲掀翻在地,当然,他爬起来了。老虞王身死,家国分裂。申王又面临这样的窘境,朝不保夕。

王,有何难以攀登之处么?

并没有!

一个王,如何从小国之君,变成南方霸主,又如何跌落王位,再爬起来的,屠维围观了全过程。虽然敬佩南君之能,也佩服他的坚持,却不觉得王有何神秘之处了。

王后更是廉价!知悉许后所作所为,再想昔日蛮人对许后的歌颂,真是莫大的讽刺。再看陈后,比许后强了不少,出事也只能跑回娘家去,也不曾有自己的势力。

屠维坚定了自己的想法——我闺女,得自己单干。

太叔玉有些怀疑:“唐公,答应吗?”

女杼奇道:“我们在做的事情,他答应不答应,有什么干系?若是不愿意,我们让步了,便会甘心吗?此事于他原有的,有何损害?得到的不如以前多了吗?”

太叔玉还有微不乐观的:“日后……”

“日后难道不是他们的孩子继承一切吗?谁来的孩子,不能继承父母的一切呢?”

好像,也是这个道理哈……

太叔玉带着最后的一点犹豫,道:“那,跟希夷说说?”

女杼与屠维都不以为意:“当然要告诉她,不然她还不要掀了屋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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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希夷没有掀开房顶,掀了还要再重盖呢,现在人手紧,经不得这样的折腾。听太叔玉将自己的担心、与长辈商议的结果原原本本告知,卫希夷手指一松,笑道:“这么相信我呀?”

太叔玉今天受到的冲击,有一点点大:“什、什么相、相信?”

“信我能做好王呀?”

“……”我看你一点也没有不自信的样子呀,太叔玉突然明白了,亲生父母果然是最了解卫希夷的人,“是,是啊。”

女杼就不客气得多了:“干不了趁早说,干得了,就给我干下去!”

“哇!好凶!”

“少装,”女杼没好气地给了她一个白眼,“变乱之前,我从没想过让你走上这条路。造化弄人,既然做了,就要做好。”

“哎。”

“唐人那里,我与他们王后讲去。”

“咦?”

女杼翘起一边唇角,露出一个微带轻嘲的笑:“陈侯未免将自己放得太高了,唐人的事情,他哪里做得了主?”昔年老虞王为何一意孤行想废黜年长诸子,就是因为疑心他们受母族的干扰太多。姜先没有这样极端,然而唐人必然不想受别国的差遣控制。

【要怎么谈呢?】没有人将这句话问出来。

卫希夷老老实实地说:“我着手绘舆图,堪河道。”

“嗯,”女杼郑重地说,“做好自己的事情才是根本。”

“我与阿莹约好了的,不能嫁同一个丈夫,就要征服同一个天下。我不会放弃的。”卫希夷认真的说。

太叔玉还没从妹子的伟大志向里回过神来,女杼已经雷厉风行地约见了唐人,并且主动要求前往唐宫面见陈后。

最初的时候,容濯等人,包括姜先,都认为她是要与陈后商谈婚事。再者,太叔玉也与她同往,更是被视作是一个可以商谈任何大事的人。许多人都认为,太叔玉才是此行的主角。

姜先自告奋勇,亲自护送她往唐地。陈侯等人纳罕惊讶之余,也不觉有异。姜先生父早亡,所亲者唯母亲而已,双方母亲见面,也是应有之义。在天邑,是陈后先登门,此时由女杼往唐宫,也是情理之中。

临别时,卫希夷先与姜先透了底。姜先才惊讶起来:“原来是为了这个?”

这便是当事人的无奈了,情感再好,当你的背后站着无数依附你、有立场的人的时候,也需要就利益进行协商。姜先惊愕完,在卫希夷担心的目光里,微微点头:“会有人反对。我,答应你。”

卫希夷咕哝一声:“我小时候,从未想过会为这样的事情发愁。”

姜先微笑道:“我小时候,只想过从父亲的手上,接过王的冠冕,可从没想过自己去做王呀。其实,我与申王,有些时候的差别也没那么大。我不想太像他,一定要做一件与他不一样的事情。与另一个王相伴一生,可比娶个王后……风光多了。”

说着,低低地笑出了声。

卫希夷心有戚戚焉:“生是猛虎,求偶于猛虎,让我逮只兔子,确实没滋没味。”

姜先悄悄抹了一把汗,庆幸自己不曾被当作兔子。他的心里,自己还真是有些像兔子的,如今不被视作兔子,得到猛虎的评价,无疑增加了他许多的信心。心里同时也在嘀咕:外祖这些日子过于亢奋,将虞、祁、越等国隐隐有视作自己附属之意,太叔等人不满,也是情理之中的。

【没耽误我娶妻就好……】这么一想,也就没有什么不满了。

唐离虞不远也不近,一路上也不辛苦,太叔玉十分满意,这样长的旅途,可以与母亲同行,这是以往没有经验。只有他和女杼,姜先……估且当他不存在吧。行程,还是很美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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