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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女观察日志(40)

作者: 不识 阅读记录

因此,她说不出话。

“你就是不该瞻前顾后的,想说什么就说吧……我不信你就这么被说服了。”谢祯笑似无奈,但她作无奈状,倒含了种种任你怎么说也劝动不了自己的意思在。

“……他小时候这样教你你也服吗?”蓝蔚虽然戳着她痛处上了,但仍然疑心谢祯会微笑着回一句“服啊”。

谢祯不失所望,展起了蓝蔚所料想到的微笑,然后两个字轻飘飘地抛了出来:“当然。”

但她的微笑不是那种展开来却令人心生苦涩的,眉眼也半点没有弯得僵硬,她是真的在笑:“谁会服呢?什么都不懂的孩子,除了倔强就是想要得到别人的关注,所以为了不至于要被嫌恶吵闹,硬是不哭不求饶,那就已经够占据所有心思了,就其实什么都没听进去。所以对待景云,我从没有叫她忍耐不去哭闹,重要的是要给她讲明白道理,让她知道错误是要付出代价的。今天我能给她几板子让她记住,总比几十年以后,她一个人对着这天下,做了言而无信、不负责任的君王,而受唾骂受流叛好得多。”

蓝蔚“嗯”了一声,半分反驳也说不出来了,她从现代法律来看,体罚是明令禁止的,但是事实上,禁止的也是无节制的棍棒教育、家庭暴力吧。那些家长所宣泄于棍棒上的,是失却面子的怒火,但谢祯不是。或者说,大部分现代人想象中的拿着戒尺的私塾先生,其实也不是。

这些家风学风里是真的保持着理性的教育和训诫,虽然用伤痛作为警醒是否偏重仍值得商榷,但并不是真正触到底线的迂腐糟粕。

蓝蔚想到七十年代左近的大抵都挨过苕帚或鸡毛掸子,再往前的孩子也绝不少了这种体验,至于她自己这代虽然听说的不多,但也只是她自己在高知的父母身边没体验过,防盗门又一把隔绝了看人家热闹的机会,谁又能说就销声匿迹了呢?她对体罚的全部印象,竟全来自于穿越之后,来自于谢祯身后的大半青紫,来自于她背上斑驳带血的藤条印子。

长宁帝是暴戾的,留下的伤痕是触目惊心的,以至于谢祯只要拿起板子成了执掌体罚的那个,蓝蔚想到的就是他那样的残忍易怒,然后便是无尽的害怕与抵触,而她,凭什么总是不相信谢祯的操守呢?

反省之后,蓝蔚又加重语气,肯定道:“你是对的。”

不一会儿,景云又在一水的带领下走了进来,哭是没哭了,脸恢复了白白净净的样子,倒是看不出哭岔气的涨红了,她的宫女没资格进谢祯的殿门随侍,又不敢拉着一水,显得有些委屈。

“奈奈,”谢祯把景云唤到身边,“我之前给你你几个选择让你下去的时候好好想想,你现在怎么想?话说在前面,假使你以后要食言后悔,就要付出更大的代价。”

景云显然听懂了,她皱着脸沉思的样子,很有点像小时候的谢祯,蓝蔚站在一边,只希望她能做出正确的决定。

谢祯给她的选择一共三个,要么把剩下七下挨完之后一切照旧;要么和别的人一样回书房向师傅请教过考;再者就是由谢祯去向长宁帝请命叫长宁帝自个儿教她去。

最后者听上去显然是件恐怖的事情,三个人都知道是个不能碰的选项;中间那个必然就一劳永逸地舒服,蓝蔚私心希望景云选这个,毕竟宫学的师傅不敢苛责皇子们,再者还有伴读分担责罚——很不公平就是了。

脑子里的思绪总是牵拉得离题万里,这次她狠狠甩了下脑袋把脱缰的思路拽了回来,从公平回到当下:第一个选项应该是谢祯眼里的最优解,只要愿意承担责任,一切都还能从头再来。意思大抵如此,但是让一个孩子自己做出负责的选择,真的不容易吧。

蓝蔚不必自省也记得明白,自己小时候怕事而让谢祯让表哥表姐为自己揽了多少烂摊子,可还没等她焦灼完,景云已经带着哭腔开口:“选一……”

她仍然怕是怕得紧的,但还是抉择出来。

这有一点谢祯的影子,但和谢祯又全然不同,谢祯她,大概根本不知道害怕,她向来“善于”将担子背在身上,而无论肩上磨出多少血痕,压到如何步履沉重,她也不会吭声,更没有人有幸听到她的哭腔。

即使是郭天惠刚刚去世的时间。

连蓝蔚也不曾耳闻。

但景云即使带着哭腔,谢祯看上去也柔和许多,显然她是满意的。谢祯把景云轻轻抱上膝盖,半圈护在怀中,慢慢道:“奈奈,今天呢,有蓝工士给你求情,我就不打你了,下次再犯一起算账。”

说完这句,景云绷紧的小身板才陡地放松下来,谢祯又翻开《大学》,就着景云没背下来的那段讲了几个故事,她“博古通今”还是担得起的,只是能把故事讲得那么有趣,有些超出蓝蔚的预期,而谢祯回答:“承母后濡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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