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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君(42)

刘彻见到韩嫣,笑得有些勉强:“回来啦?”

“是,阿说很喜欢殿下送的礼物。”韩嫣轻声回道。

听到韩说的名字,刘彻的脸色更暗了几分,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情绪。再次睁开眼的时候,面色已是平静了。

“既回来了,便去休息一下吧,大早上的从城外赶回来,也该累了,我随父皇听政去,回来咱们再说话。”

“喏。臣告退。”韩嫣躬身一礼。

回到自己的屋子,六儿迎了上来,两人早有默契,韩嫣挑眉,面上不动,眼珠子往正殿斜了斜。六儿会意,走上前来,一边儿殷勤地扶着韩嫣的胳膊,一边儿小声汇报:“又吵架了。”

又!

韩嫣略点了点头,表示收到。六儿继续小声道:“您不是回家给小公子庆生么?您回家了,殿下的时间便空闲了不少,太子妃跟太子相处的时间便长了些,言语间,说起长公主见过小公子,是个可爱的孩子,太子妃说真想见见,太子不知怎么的就说了一句,自己生个更可爱的就是了。这本是好话,不想这话传到长公主那儿就变了味儿,什么叫有本事自己生个更可爱的?长公主以为是太子嫌太子妃没生育,太子妃听了回来就跟太子吵了起来。太后、皇后、皇帝都被惊动了。长公主还对皇后发了牢骚……”

新婚一年多,丈夫还被牢牢看在身边,根本没有向外发展的机会,妻子仍是没有动静,在汉代,对于正妻来说,确是有点儿麻烦。皇家第一要务,就是开枝散叶,延续血脉。以阿娇的自信、骄傲,现在还能不放在心上,长公主却不能不着急,旦有点儿风吹草动,这位溺爱女儿的母亲就开始变得歇斯底里。

要韩嫣说,新婚压力大,三两年的没个孩子也正常,而且,也不看看刘彻大婚时才多大呀?现在他才十五虚岁好不好?就算有能力那啥了,还是晚婚晚育才能生出健康优秀的宝宝啊。男二十二周岁、女二十周岁才能结婚,这两人已经违反婚姻法地早婚了,现在还想早育?会被开除公职的……

额,想到哪里去了?这结婚年龄,是哪家的规定?努力回想,是上辈子的事了,很科学的规定,韩嫣决定努力让韩宝宝执行……想到上辈子……情绪有些低落……很久以前的事情了……那时候有个并不富裕却温暖的家、不用晨昏定省却仍然和睦,也有一个胖乎乎的可爱弟弟,妈妈很唠叨却会在自己的行李里拼命塞好吃的、生怕大学食堂的伙食饿着自家孩子,那时候找份工作很辛苦、却不用担心哪天得罪老板被砍头,在那里,不知道自己第二天的命运却可以努力拼搏相信明天会更好……那里,很好,只是,不晓得回不回得去……眼下的日子却还得过下去,不要气馁哦~生活像镜子,你如何待它,它便如何待你。哪怕是不靠谱的穿越经历,也不要把它当成梦,万一,这不是梦呢?万一,这梦醒不了呢?就是做梦,也要认真地梦,要加油哦……

六儿见韩嫣沉思,小心地退了出去……

下午的时候,刘彻拉着韩嫣一块儿到上林苑去骑马。

韩嫣看着原本骑术不错的刘彻,在没有马镫和高桥马鞍的马背上一路狂奔,不但速度快,还有些歪歪斜斜的,不禁捏了一把冷汗——当心摔着!再回头看看后面一堆跟班的,没一个能跟得上来,忙策马上前,拦到了刘彻前头。

“闪开!”刘彻的情绪很不好。

韩嫣笑着不动:“臣要是闪开了,殿下可又得往前跑得没影儿了,把您弄丢了,臣可怎么办?”

“你们还怕丢了个受气太子不好交差么?”

“交差?臣本是太子属官,要交差也是要向太子交去,丢了太子,正好不用当差,有什么好怕的?”

“原来我这个太子倒是碍了你的事,给你添麻烦了!”刘彻冷笑。

这都什么跟什么!小朋友吵架么?韩嫣的笑脸挂不住了:“臣竟不知,殿下给臣添了什么麻烦。”

“你!”刘彻被噎住了。本来就是因为韩嫣给弟弟过生日这个引子,加上一堆乱七八糟传话传出来的误会,才闹得刘彻后院起火。严格说来,是韩嫣给刘彻惹的麻烦才对,当然不是刘彻给韩嫣添麻烦了。绕了一圈儿,话整个儿说反了,所以,刘彻噎住了。

看着刘彻瞪大眼睛的呆样,韩嫣放缓了表情:“有了委屈,发泄出来便好,一路狂奔,也不怕摔着。现在能不能静下心来说话了?”

一提起这么狂奔的原因,刘彻又要发火。韩嫣只得好声好气地商量:“要生气也先下来,行不行?有什么话您尽管说,我保证老实听着。你这么样子,让人担心。”

说完,自己利索地从马背上下来,落到刘彻的马前,小心地伸出左手,拉住刘彻的马缰,仰着脸,一脸平淡地微笑,右手伸向前上方,摊开,修长莹白的手掌在阳光下有如良质美玉。

碧水青山,景色和缓,令人心情舒畅,思绪放松。韩嫣此时就起了这个作用。

刘彻对韩嫣对视片刻,也放缓了表情,左手搭着韩嫣的右手,跳下马来。成功!韩嫣在心里比了个V字。笑容更添了些开心。

一群护卫方匆匆赶到,见刘彻安全下地,跑得气喘吁吁的一干人等都松了一口气。

刘彻喝退众人,就着下马的姿势,拉着韩嫣往前走。

确定周围无人,刘彻方压抑道:“女人就是麻烦,整天不知道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前几日的事,臣都听说了,说起来,也是臣的不是。早知如此,或早几日、或晚几日,再给阿说庆生也就是了。”韩嫣叹道。

“这事儿跟你没关系!呃?你都知道了?”

“整个太子宫人心惶惶,跟一窝受了惊吓的兔子似的,再看不出来、不打听一下,我又不是傻子。”既然已经知道了,便直说了,整个宫里都知道的事情,取得汉宫暂住(常住?)资格的韩嫣没道理装傻。

“既然知道了,便也没什么,无非是有人闲得没事儿做寻孤的错处罢了!”刘彻有些愤愤。

“母亲担心女儿,自是人之常情。何须介怀?为了这事儿,就上林纵马,万一摔着了,不过是让担心您的人难过。本就不高兴了,何必再因着不高兴的事,给自己再添麻烦呢?”

“她们母女连心,难道孤便是能看着别人教训孤的母亲!那是大汉皇后!居然在长公主面前俯首!给自己的儿媳妇赔礼!”刘彻的声音像是从后牙槽里磨出来的。

“殿下,那是?长?公主呢。”她有个做太后的娘,而王皇后还只是皇后不是太后,“别负了皇后如此忍辱。”

“……”刘彻沉默了。两人站在午后的阳光中。

许久,刘彻幽幽道:“我倒宁愿她能立时就生个儿子,她有个念想,也省得整天闹得我头疼。”

“……”韩嫣保持沉默,同情地拍拍刘彻的肩膀。他现在自己才还是个半大孩子,就要开始想生小孩的事情了。

“罢了,不说这些个了。”刘彻忽地一扫颓丧,又挂上了有些痞气的笑容,“韩大人骑术不错啊?方才可跑到孤前头了。”

“岂止是不错?”韩嫣轻笑,早就想到了,骑射功夫本是韩嫣一大长处,放在明面儿上的东西,何苦掩饰?何况也瞒不过明眼之人——韩嫣早先的志向便是立点军功,这武艺从没放松过,“可没断过苦练,要是差了,说出去不是丢了某些人的脸面?”

“你呀!”刘彻失笑,“放你回家几年果然是对的,比先前可人多了。”

可人……

“小时候你偏好端着一张脸,却不知道大家都说,这么个漂亮孩子装大人,实在是逗人。”

我的严肃形象居然成了Q版!“谁说的?!”韩嫣黑了脸,颇有拉过来痛扁的架式。

“唔。”刘彻忍笑道,“我数数,父皇、母后、太后、阳信姐姐、隆虑姐姐、南宫姐姐……”

算了,都是惹不起的人。

“哈哈哈哈!”看着韩嫣郁闷的表情,刘彻开怀大笑。

“你这样就很好。”刘彻渐敛了笑容,认真地对韩嫣说,“大家有怕我的、有敬我的、有讨好我的、自然也少不了算计我的。对我好的,也有真心的。只不过这份真心,多是冲着胶东王、皇十子、太子,而不是冲着我刘彻,包括姑母、包括母后、包括我的舅舅、表兄弟。姐姐们初时也当我是弟弟的疼,现在却当我是太子的敬。想从我这里捞好处的人可真不少!只有你,最初的恭敬,是因为我的身份,后来在太子宫里一起被栗氏兄弟瞧不起、在日食时陪我、在易储时伴我,却是因为我这个人,而不是贪图些什么,”顿了顿,有些自嘲,“小小一个胶东王,有什么值得别人算计的?除了去天禄阁借书,你从没再求过我什么事情、向我要过什么东西。朝夕相处,我又不是死人!真情假意,还能看得清楚,你的事,我记住了。你是真心待我。母后说,你这么知进退、安分守己很好。可自从被立为太子后,我便想对你说,你是当朝太子的伴读了,不用再那么辛苦了。从回宫后,你便有些能放开了,高兴的事、不高兴的事肯往脸上放,让我看到,这样很好。有你在身边,很好。有这样的你在身边,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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