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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君(194)

见到韩兴之后,刘闳觉得自己找到了满意的伴读。正待向父皇提出要求的时候,却传来消息——大司马骠骑将军病逝。

刘闳对霍去病,有些防范。虽然不见霍去病如何为刘据鼓吹,但是他是刘据的表兄,只要他本身做得好,就是在为刘据加分了。因此,刘闳不喜欢霍去病。

“去吊唁一下吧。”听到太傅这么说的时候,刘闳撇撇嘴,父皇为他的丧礼弄了那么大排场,也不差我一个。

少傅石德却附和了太傅的话:“正是,殿下当去,也是展现储君风范。”

既然大家都这么说,刘闳也只好去走了一下过场。果然赢了不少赞誉,还得了父皇表扬。

刘闳便趁机提出了想要新伴读,刘彻想了想,韩兴也是个不错的孩子,做太子伴读,是许多人家巴不得的事情,点了韩兴当伴读,也是对韩家的优待了,当下应允了。

刘家父子觉得做伴读是项优待,韩家人却不这么想,韩嫣首先想到了自己当年的伴读岁月,老师是学究、同学是上司、饭菜全由别人安排喜不喜欢都得吃、起得要比太子早睡得还得比太子迟、太子学得好伴读就得彻夜苦读以期跟得上太子的进度、太子学得不好伴读也要跟着挨揍……一个哆嗦,我家兴小猪哪能受这样的苦。就算要进行点挫折教育,也不用下这样的狠手。

韩说、韩则以及两人的母亲对韩嫣的伴读生活还留有印象,直摇头:“还得像跟班儿似的伺候,咱们家到现在还用得着靠把孩子送进宫里受苦来争个出人头地的机会么?”

大人虽然看得清楚,也不能忽略了当事自己的意见。韩嫣小心地问韩兴:“兴小猪,很喜欢跟太子一起玩么?”

韩兴想了一想:“太子殿下,还算有意思,跟他一起玩,也没什么不好。”

“太子伴读可不光是陪太子玩,还要一起读书、习武、挨罚。”

“伯父,我没说要当他伴读……”

那你为什么说他有意思,还说跟他一起玩没什么不好?

“我只是说不反对跟他一起玩,没说要当他的伴读。”

韩兴当然不愿意,他自己也有伴读的小孩子,自从给皇子选伴读开始,他就留意观察,两相对比,发现伴读真不是个好玩的差使。自己家算是对下人很和善的了,宫里的规矩更严,岂不是更要受苦?小脑袋摇得像波浪鼓一样。偶尔与这个挺有意思的太子打打交道还好,要是天天这么伺候着,韩兴实在不想当这份差。

然而,皇帝说出的话,想让他反悔,实在是不容易。韩兴只好满心不情愿地跑去当“伴读”。韩嫣舍不得自家侄子受苦,干脆提议给刘闳多找几个伴读:“先前的伴读不是都黜了么?光阿兴一个太子身边的人也太少了些。”多几个伴读的,韩兴也好轻松一些。

刘彻一寻思,以刘闳的年纪,让他处理朝政为时尚早,不如多选几个伴读,也好让刘闳早日练习一下御下之道,当即同意了。大笔一挥,霍光和卫伉都成了伴读,再从在京列侯家里又选了六个年纪差不多的孩子,凑了个整数。未央宫倒比诸王未就国时还热闹了几分。十个孩子便有几种不同的身份,卫伉已是列侯,霍光只是布衣,韩兴是列侯嫡长子,还有没有列侯爵位而是九卿之子的其他同学。半大孩子倒也不算讲究这些,却也隐隐有了分野。

孩子多了,难免会有麻烦事,尤其是顽皮的男孩子多了的时候。

这一天,正是习武的时候,刘闳是太子,哪怕在孩子群里,忌讳还是有的,何况这些孩子年纪也不是太小,大家都让着他。刘闳倒没觉出别人在让着自己,只觉得自己很勇武。打赢一场,还看看很投自己缘的韩兴,那意思——瞧,我够本事吧?当我伴读不亏吧?一旁卫青看得心里直抽搐,只能别过头去指导一下其他对练的人。

刘闳练了一会儿觉得老赢没意思,转眼瞧着韩兴练得很威风也在赢,于是挑上了韩兴。与当年的韩嫣刘彻武力值对比一样,在武事上没有严苛要求的刘闳比起韩兴来要差那么一点。开始的时候韩兴还能让着点儿,后来身上着了两下觉得疼了,刘闳居然还要“乘胜追击”,韩兴也生气了,认真了起来。

韩兴本就不是能点到即止的高手,意气上来,轻重拿捏得就不到位,刘闳也尝到厉害了,两人抛开太子、伴读之类的身份,纯粹是同龄男孩的较劲了,其他的伴读都停下手来,惊讶地望着场中的对战。卫青一瞧不对劲,忙上前分开两人。静了一下的伴读,嗡地议论开了。

如果是私底下两人打架,输了也就输了,还能很大方地承认技不如人来显示一下太子的肚量,但是在这么多人面前输了,刘闳面上挂不住了。

“哼!你放肆!”刘闳斥责的词汇有限,没有领悟到国骂精髓,或者说他也没想着怎么“切责”这个放肆的家伙,只等着韩兴道个歉,然后再安抚几句,找回点面子,两人便合好。于是,一面捂着被拧疼的胳膊,一面斜着眼睛看韩兴。

韩兴呆了一下,没想到在伯父那里打赢了没关系,换了他,赢了太子就要被甩脸子,也不高兴了,梗着脖子两眼望天就是不说话。

卫青也急了,立即宣布下课,让刘闳休息一下回去听下面的课,把韩兴留了下来。一面命人去报信。

待韩嫣听到消息赶来的时候,韩兴正被罚站,刘闳已经在众伴读的拥簇下回宫听今天的文化课去了。卫青正站在庭院当中陪着韩兴,在他的课上出了事,他也有责任,韩兴比不上太子金贵,身家也不错,经过运动量极大的课程之后再罚站,卫青担心他吃不消。一见韩嫣过来,卫青倒松了一口气。

“伯父不是说,当太子很不容易,大家都捧着让着,说实话的少。要当个好伴读,就不能在功课上做假么?至少得让太子有个数,别被骗了。”

“呜呜~父亲说,伯父见到做假账的都是扔进廷尉府去的,为什么我没造假反要被罚,呜呜~”

韩嫣苦笑:“行了,你还是回家去吧。”

听说自己儿子和韩嫣侄子打架,想过来看看结果的刘彻听了这“童言无忌”,也默然。

于是,敢冒犯太子殿下的韩伴读,上工不到三天就被炒了鱿鱼。

被冒犯的太子殿下却没觉得快活,这么一闹,原来只是略让他一下的伴读们,缩手缩脚算是好的,一见他就开始奉承以防被他讨厌被赶走的倒占了一大半——被黜回家,会被修理得很惨的。刘闳看在眼里,气在心里,再想找个能把自己当正常同学看待的人,已经是晚了。

刘闳恨恨地咬着被角,他只是想杀杀韩兴的威风,没想赶人啊~可是韩兴却被韩嫣以回家好好教规矩为由,再也不让他接触了。“太子殿下继续读书吧,阿兴太胡闹了,可别跟他混一块儿了,臣已经让他父亲好好教他了,教不好,绝不放出来。”

太傅说话时的神情好严肃,刘闳好想哭,好容易有个能说到一起的人,就让自己一时抹不开脸给搞没了。

“想要不在你面前遮遮掩掩的人,你自己就得先有容人之量,”刘彻面无表情地下了总结,“你现在还想要韩兴做伴读么?”

刘闳点头:“儿臣当时正在气头上,才由着师傅罚他的。没想着要他走……父皇~再让他回来好不好?”

“你说呢?”刘彻咬牙,“这天下,从来不会缺有本事的人,只是缺了愿意对你说实话,不把你当成神主牌位供奉糊弄的人。这么一闹,哪怕原本赤诚以待,再回来,也不见得就是原来的那个人了。”

“儿臣知道错了,现在伴读都闷得好无趣。您让他回来吧,他就是他又不会变成女孩子。”

“天下人多得是,喜欢用谁不喜欢用谁,这个随你,”刘彻笑道,看着刘闳发亮的双眼,“只是韩兴你得自己想办法。要是当他是个普通伴读,父皇就下旨让他再回来,他若拿乔,你也别再理他了,跟皇家拿身段的人,不值得用,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要是想拿他当朋友,你就得自己想办法去了。”

“伴读和朋友不一样么?”

刘彻想了想:“伴读只是个职位,伴读是伴读,朋友是朋友。”

“什么样的人才能做朋友呢?”

“他得不图你什么,没想着做‘太子的朋友’,而是‘交了个朋友,只不过这个朋友是太子’。”

刘闳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是不是,想跟我做朋友,而不是想跟太子做朋友?”

刘彻轻笑颔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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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彻过来的时候,韩嫣正在与僚属议事。众人上前见礼,刘彻四下瞧了瞧:“很忙?”

“例行公事,布置一下下个月的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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