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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君(165)

前队的也没闲着,一排排有条不紊地射着移动靶。

匈奴兵狼狈逃回本阵的时候,只剩下一千不到了,本来正在督战对付李广的伊稚斜很是惊讶。听了败兵的描述,转过头去看到韩嫣又带人出来挑衅,分出八千人,命两个禆将分别带队,从左右包抄。你能退着挖坑,总不能把坑挖到左右吧?

建章营的坑是挖不到左右两边,时间的限制还有队形的问题,那样的风险比较大,弄不好就是队形全散,被人一锅端了,在后面挖坑本就是临时起意。可问题是韩嫣原本的计划是扔铁钉啊!按照正常的历史进程,这个时候是没有马掌的,建章营自己倒是装备上了。在离汉军五十步的地方,匈奴兵开始落马,一直闲看同袍们练习射击的左右队高兴了,终于轮到他们发挥了!

这次攻上来的匈奴人数量也多了许多,匈奴军用人命拉近了与建章军的距离,匈奴的骑射功夫也不是吹出来的,左右队的建章军损失也不少。好在之前经过一些战场的救护训练,受伤的人得到了及时的包扎。只是被直接一箭穿喉的,是无论如何也救不回来了。

建章营的压力越来越大,匈奴人渐渐逼近的同时,也倒下去了大半,双方僵持着。眼看着匈奴人快要逼上来了,韩嫣心中有些慌乱,只是脸上罩着面具,旁人看不出来。略稳了稳心神,命令后队抽出一部分人,补上左右队的空缺。

这时,匈奴部队里响起了号角,韩嫣听人讲过,这样短促连续的号角是撤退的信号。忙打起精神,下令全员上马。

匈奴果然撤退了。不是伊稚斜不想打,而是这次的汉军太让他郁闷。李广自是块难啃的骨头,他以四万打三万,数量是占优,可还是被李广吃掉了上万人。眼瞧着李广的军士也折损过半,胜利在望,快要抓住飞将军了,韩嫣又过来了。韩嫣这边,如果说李广是块硬骨头的话,那韩嫣就是只长刺的铁甲乌龟!三千人的队伍,居然也折损了他近万的士兵。带来的骑兵没了一半,李广的人还剩下一半,韩嫣那里人数都没怎么见少。匈奴不比汉军,人口本来就少,折了这么些人,哪怕是赢了,都跟军臣没法交账。即便军臣不说什么,在匈奴,青壮年就代表了实力,现在自己手里的壮丁被汉军吞了许多,实力大减,为了保存实力,也不能再打了。军臣虽然是他哥哥却对伊稚斜一向比较防范的,有好事没他的份,出点差错就要问罪——到马邑抢东西把他安排在后队,听说有埋伏要撤退还是让他走在最后面。

韩嫣令全军上马,排好队形冲锋追击。那边,李广也整军击鼓。最终,是建章营追在了前头,李广军鏖战许久,人困马乏,建章营的精神足着呢。

韩嫣也劲头十足,起先压根没想到自己居然能熬过这场仗,现在打得这样漂亮,信心也来了。冲在前头大喊:“建章军,上!”一面往前冲,一面挥着手中马刀。

匈奴人一边撤退,一边向后面放箭以阻拦汉军的追击,汉军里也有骑兵一边追一边与匈奴人对射,满天的箭羽乱飞。建章军初上战场,再多的演习也不能与实战相比,初时还能持重地忍住不直接冲阵而去抄人家后路,此时便显出生涩来了,从带队的韩嫣开始,拼了命的往前冲,实在是莽撞得可以。匈奴人的箭头除了铜、铁质的以外,还有用动物骨骼磨成的箭头,回收利用的箭头有些钝,被这样的箭射中的汉军便讨了便宜,伤得要轻些。

韩嫣一马当先追了上去,匈奴人看他的装束也知道他是头目,不少人集中了目标拿韩嫣当靶子。韩嫣被飞来的箭支迫得只能一边按S形路线行进,一边用手中的刀拔开箭羽。迎面而来的箭嗖嗖地往身上戳,有不少擦着铠甲飞过带来一道道的划痕,还有的在面具上留下了痕迹。正追着,“篷”一声钝响,面具眉心正中被射了一箭,力道非常大,韩嫣怀疑自己会得脑震荡!

建章营见韩嫣中箭,都停了下来,看向自己的主官,却发现韩嫣手里捏着支箭杆,破口大骂:“NND,面具打瘪了,我还得花钱重铸,混蛋!”

四下里一阵阴风刮过,无人接话。建章军心说,你个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混蛋,能保住命就不错了!

后面李广命人鸣金收兵了。

接下来,不是回师,而是收集人头!顺带的清点俘虏。汉代计算军功沿用了秦代的办法:清点砍下的敌军人头数。砍的多,功劳就大,这就是所谓的首虏率了。因此,也会有争脑袋或者砍百姓头冒功的事情发生。

这一次,倒没那么麻烦,李广、韩嫣自成一阵,中间隔着匈奴兵,很好计算。挨个儿砍下脑袋,归拢射出去的箭支,收敛战死同袍的尸首,统计战损率,拣几个伤得不重的匈奴俘虏圈起来好生看着,准备献俘用——伤重的,自是砍了头充做军功了。

韩嫣这里三千人战死了两百八十七人,重伤一百七十四人,轻伤三百六十二人。李广那里就比较惨了,光战死的就有一万多,重伤的也有五六千,轻伤的就没有点过,孤军奋战了这么久,基本上人人带伤。建章营这里把掉下马来摔成重伤以及腿脚不便的敌兵也给砍了,连同直接杀死的,点点人头有八千余级;李广那里多些,一万余级。再看俘虏,倒是李广这里抓得多,韩嫣这边,带伤的俘虏几乎全被砍了头——高速行进中绊了马腿跌下来,伤得不轻,伤了腿脚的行动不便,没有耐心带着自是只有死路一条,战场上,最不值钱的就是这样的人了。

稍事休息以后,写战报上报刘彻,全军便立即回撤。不是因为怕匈奴人再打回来。而是怕六月天人头腐坏,回去了不好辨认。

韩嫣在自己的那份奏折里,只说了自己最后的战果,对李广能在困难条件下坚持血战着力描写了一番,毕竟人家是血战的,自己的打法却更像是拣便宜的。自己有什么收获也是因为李广那边吸引了匈奴的大部分注意力,匈奴没有跟自己直接对上,否则就这些新兵,一旦被优势敌人围住,再脑袋一发热直冲了上去,那就是个送死的命。

写完奏章,对着满地的残肢断臂无头尸,韩嫣恶心得想吐。一直紧张没注意到这些问题,现在开始反胃,精神也有些恍惚。一切都安顿好了,才发现自己的甲胄已经是斑斑道道,成了旧物,脸上还好,身上划了许多血口子,拿药酒擦了,生疼。

李广也没什么胃口,倒不是战场反应,而是因为自己没有韩嫣打得好,闷闷不乐。说良心话,李广在这种情况下,打得足够好了,只是比起不要脸挖坑扔钉子摆乌龟阵打移动靶的韩嫣差了许多,又不能指责韩嫣,人家在只有三千人的情况下还能驰援有三万人的他,建章营以三千人牵制了万余匈奴兵,怎么说都是大功一件。

李广不高兴,全军都笼罩在一片低气压之下,虽然打赢了,也不敢大声喧哗。韩嫣这里,看着两百多具建章军的尸体,也高兴不起来,从来没经历过这样的死亡,他还转不过弯来。就这样,全军闷头急行军,赶回了马邑。

在马邑,李广听到了一个让他暴跳如雷的消息:大行王恢,看见匈奴势大,居自己开溜了,余下韩安国等人,左等右等,等不到匈奴,自行出击,发现匈奴早跑得影儿都没了!

当下李广回过神来,韩嫣不是王恢的部下么?再跟拎过李当户一问,火了。冲到韩嫣面前:“王孙!咱们快回长安,老夫要亲自问问王恢,他为什么不出击!”

李广来的时候韩嫣正在审俘虏,据俘虏交待,他们是后队,领军的是军臣的弟弟伊稚斜。韩嫣一直纳闷的辎重只见牛羊不钱其他问题也得到了答案——匈奴人是得到消息来马邑抢东西的,只带了一点初程的粮草,回程的粮草都着落在抢夺马邑物资上呢,他们是来抢东西的,又不是来送东西的,要带辎重做什么?带着装东西的口袋就行了。这些牛羊还是因为大单于看到遍地牛羊无人放牧起了疑心,抓人审问的当口,他们捎带手抓的——汉军的战略意图明显有误区。

问出这样的情报,一屋子建章军的脸都扭曲了,没辎重还让我们劫?!你玩儿我们吧?韩嫣听到李广的话,心里憋屈,他比李广还心疼,建章营是他和刘彻从无到有一点一滴建出来的,朝夕相处了八年,几乎能随口说出所有人的名字和基本情况,他最近天天晚上都能梦到死去的人,死一个熟人和死一个陌生人的感觉是不一样的。要是王恢当时肯一起,怎么说,损失也会小一点啊。争而不得,只好自己出兵,韩嫣觉得很窝囊。

他的战损率其实很低,才不到十分之一,只是初上战场的将领,没经过死人的考验,多有这样的幻想——要是死的全是敌人,自己人没事,那就好了。尤其在手下的兵都是自己培养而非临时调拨的情况下。因此对于士卒的损失,韩嫣却是比折损半数人马的李广更难过。

两人休整两天便匆匆回军。

回到长安的时候,李广和韩嫣受到了异常热烈的欢迎——刘彻命丞相率百官出城相迎。三十六万人,就这十分之一的人打了仗回来,其他的,连敌人的毫毛都没摸到,又是第一次反击匈奴,还能打胜,刘彻自然不会吝啬了奖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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