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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君(160)

我哪里敢提走?你一怀疑,就跟今天似的抽风,要是真说要走了……

“我一直都在。”

“在与女人恩爱,”刘彻接口,“儿子很可爱吧?”

“那是我的家,我是男人,得承担责任,不是说过了么?”

“开始是负责,负着负着,就有心了吧?”刘彻不依不饶,很想让韩嫣说出他爱听的话来。与自己海誓山盟以他的性格是说不出来的,至少,要说出一句对许绾没什么吧?

“是啊,唔,”脖子被咬了一口,苦笑,实话实说了,“是有心,有愧疚之心……娶妻非我所愿……却……怎能不对她好些……”剖开了模范丈夫的光鲜外壳,内里,却是如此让人难堪。爱不了女人,再还要把两人绑在一起,只能用另一种方式来补偿。

刘彻算是接受了这样的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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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彻暂时安心了。

不过……

不逼你非要跟我什么什么的,太皇太后死了,正是大展拳脚的时候,来议事行吧?不是说要一展抱负的么?那来办正事吧!

于是,韩嫣出现在宣室的次数明显多了。至于“宿卫”,是死也不从的。刘彻的过激举动,韩嫣是怕了。刘彻虽然没有实质性地“做”了什么,到底是没有自己硬憋回去的道理,还是歪缠了许久。再跟他住在一起,可不是每次都有这样的好结局的。

“后宫没有皇子降生,终不是个事儿,”你最大的任务还没完成呢,“你……”

仿佛是达成了某种协议,两人绝口不再提当日的事情。刘彻更频繁地召韩嫣入宫,韩嫣乖乖地奉诏而来。日子似乎回到了以前,一起用餐,一起商议国事,一起赛马练兵。

君无戏言,也是要看事情的。反悔对于政客来说,真是比吃饭还简单,刘彻是政治家与政客的综合体,大政方针固然是英明果断,阴谋诡计他也玩得转。在对待韩嫣的问题上,刘彻充分表现了他的这种混和特质,说了不把韩嫣视同娈宠,他也能说到做到,只是受到了刺激的时候要反悔也是反悔得痛快,耍赖地揩点油,他是不会觉得自己违约的。

两个人的合约条款,大部分相同,具体细节就惨不忍睹了。

对此,韩嫣也是无法。阎王好见,小鬼难缠,刘彻摆出阎王脸孔要对他硬上弓的时候,他还能对付,暴力手段他打不过自己,阴谋诡计他还没那个精力用到身上。当刘彻化身小鬼的时候,真是难缠。心里一点感觉也没有的人,很能从容应对,对上还要留三分情面的人,就浑身不得劲儿。推开了太矫情了,由着他,简直是给个竿子猪也能上树。

手指转转拂过手背,力道拿捏得刚刚好,只让人觉得痒,一直痒到了心里。胳膊一抖,怒视,换来憨笑。不一会儿,手指又爬到了脊背上,触电股的感觉从尾椎直头顶。韩嫣的脸黑了。四下无人,两人正在看着朝中大臣名单,商量着如何替换——本该与丞相商议的,鉴于现在的丞相是田蚡,还是不劳动他老人家了——韩嫣也不客气了,直接拎起刘彻的领子,脸对着脸:“别玩了好不好?”

刘彻奸笑。心里得意得紧。他倒是回过味儿来了,韩嫣这样子分明是对自己有心,否则不会这样激动,怎么就没见着他对别人这样?他可是一向从容得紧,那个女人可不能让他这样。

下一回,召来一堆人议事,告一段落了,名符其实的咸猪手又伸了过来,宽大的袍袖真是作案必备,不好直接甩开了,韩嫣只能回握住那只作怪的手,握得紧一点,让它不能再作怪。刘彻这回倒是老实了,见好就收,反握住……

能到皇帝身边当差的,不是关系太硬,就是脑袋十分灵光,这其中,后者又占了绝大多数。刘彻表现得明显,时间久了,大家便发现其中有些不对劲儿。开始没人往这上头想,韩嫣之前的形象太深入人心,主流的评价是正面的,也就没人往这上头想。现在一看,刘彻一见韩嫣就笑——笑得很不正常——虽然一直是韩嫣坐刘彻旁边的位置,现在两个座位靠得更近了,刘彻还会不自觉地往韩嫣这边挪。

再看韩嫣,开始是一脸平静,然后,瞬间五颜六色变一下,最后定格在黑色或者青色上,议完事,落荒而逃。刘彻居然还斜靠在靠椅上,看着韩嫣狼狈的背影眯着眼睛笑了。

混在皇帝身边,都不是黑白分明的书呆子,自是看出了些苗头,但是这两人又没有特别明显的表现出有不正当关系,韩嫣一向与人为善,也没表现出让大家讨厌的潜质来,只有心下犯疑,却不好说出来。

另一件让熟悉的人乱猜的事儿又发生了——韩嫣请辞回家照顾母亲。窦太后的丧事在五月,正是夏天,外命妇跟着哭丧也是有的,很有几位上了年纪的老夫人累倒了,韩嫣母亲也有份进宫哭灵,累病了并不奇怪,问题是,她前天还进宫跟王太后说话的来着,今天,怎么就病了?

看着刘彻铁青的脸,大家似乎找到真相了。不觉高看了韩嫣一眼——还够有风骨的,为了杜绝骚扰,视荣华富贵如粪土啊。韩嫣确是因为不堪刘彻若有若无的骚扰,周围人的眼神都变了,他还不知道收敛,韩嫣羞愤万分。再这么由着他,自己怕是要被定型了。

当天下午,御医被派到了韩宅,韩嫣被召进了宣室。据守在外面的小宦官回忆,里面先是吵,然后是打,打完了,两人没事人似的出来了,一边走一边互相整理衣服,陛下也没说韩大人犯上要拉下去打板子——前辈们说,他们俩打架的时候别去拉,那是在切磋呢。

再然后,大家发现刘彻规矩了许多,大家看韩嫣的眼神变成了崇拜——不仅是皇帝老实了,更重要的是,皇帝待他一如既往地荣宠并没有因为他闹腾而减了半分。真乃神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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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彻之所以如此露骨,也是因为高兴得意。看着韩嫣敢怒不敢言的样子,他心里就暗乐,趁着机会多揩点油水——用强?咳咳,小时候刘彻长得是比韩嫣壮,习武之后,刘彻在这方面用功不多,韩嫣却是被严格要求的,武力上刘彻是想都不要想了,为此,刘彻暗恨了好久。

等到韩嫣乍毛了,刘彻自然是见好就收,“乖乖”地答应以后不公然调戏了。

回到家,韩嫣摸着脖子咬牙,自己缩到书房,对着镜子一照,果然留印了,脖子上一个草莓、锁骨上两个牙印!!!

好在富贵人家的惯例,是夫妻各睡各的,要是一家子住个三室一厅,非得闹个家变不可。

不过,眯了眯眼,那个混蛋也没捞到好就是了,皇帝身上带伤,一旦追究起来定是满城风雨。所以,已是资深打架者的韩嫣下手极有分寸,专挑不易发觉的地方,力道也拿捏得很好,让他觉得疼又看不出外伤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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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暗地里被吃了多少豆腐,这事情总算是告一段落了。

就算韩嫣不乍毛,刘彻也会很快因为朝政吸引去注意力而减少对他的骚扰。

朝上发生了不少事情,还都不小。

“秋八月,有星孛于东方,长竟天。闽越王郢攻南越。遣大行王恢将兵出豫章、大司农韩安国出会稽击之,未至,越人杀郢降,兵还。元光元年冬十一月,初令郡国举孝廉各一人。卫尉李广为骁骑将军屯云中,中尉程不识为车骑将军屯雁门,六月罢。夏四月,赦天下,赐民长子爵一级。复七国宗室前绝属者。”

这些都是能说得出口的烦心事,除此之外,还有一桩——丞相。

田蚡实是贪财好色的最佳代言人——“当是时,丞相入奏事,坐语移日,所言皆听。荐人或起家至二千石,权移主上。上乃曰:‘君除吏已尽未?吾亦欲除吏。”尝请考工地益宅,上怒曰:“君何不遂取武库!’是后乃退。尝召客饮,坐其兄盖侯南乡,自坐东乡,以为汉相尊,不可以兄故私桡。武安由此滋骄,治宅甲诸第。田园极膏腴,而市买郡县器物相属於道。前堂罗锺鼓,立曲旃;后房妇女以百数。诸侯奉金玉狗马玩好,不可胜数。”真是把朝廷当成是他家开的了。

田蚡奏事,韩嫣是在一旁的,听得他如此请求,不免吸了一口凉气。碍于情面,也曾劝过田蚡略做收敛。田蚡的回答却是:“你毕竟年轻,有些事情看不透。能劝我,是你有心,我承你的情。今天不妨告诉你。如今陛下在位,我是他舅舅,自然要多要些,难道等着跟窦婴那样的时候再来讨人嫌么?都说恃宠而骄,其实吧,有宠的时候不恃,难道要没了宠再自欺欺人自讨没趣不成?”他居然连刘彻死得比他早都算到了,真是人要找死,谁都拦不住,那还理他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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