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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君(12)

他们俩完全没搞清楚状况,程不识是个严谨的人,对于这种幼稚的卖弄绝对没有好感,偏这两个人看不出来。

据韩嫣私下的观察,程不识对太子荣的教导颇有些敷衍的嫌疑。不能怪程不识,这位太子实在是太过仁弱了,虽然孔子认为射箭是项文雅的活动,但刘荣的动作也太过文雅了,虽然比较有准头,但力度不够。这样软绵绵的学生,想得到一个在血火中打熬出来的将军的喜爱,比栗猛、栗申更困难。即使因为他是太子,程不识还得恭恭敬敬地指导,但是并不很热心。

反观刘彘,身体好,学习态度认真,对练武颇为狂热,对程不识也更尊敬。不是说刘荣不尊敬程不识,只是刘荣的尊敬多是因为礼法,而刘彘的尊敬带了更多的真心,刘彘爱武将。

作为刘彘伴读的韩嫣,力气真比不上刘彘,不过胜在用心,比刘彘还要有毅力。不全是因为心理年龄的原因,纯粹是面子问题,有时想到自己一个快30的人了还没个学龄前儿童能坚持,就算已经想坐地上不起来了,还得咬牙硬撑着。所谓勤奋好学的评语,就是这么来的。想当年,因为在同一辈里年龄比较大,被下面的一堆弟弟妹妹缠住问问题,就是编个答案出来也不愿真说“我不会。”为了不被大家问倒扫了面子,拼命读书,把他们可能问到的领域的问题全找来,至少看了个皮毛,所以被大家评为努力学习,其实是死要面子活受罪,现在还把毛病带到这里来了。

就这样的学龄前二人组,居然得到了程不识的青睐,认真指导学习,除了正规教案之外,还会讲点儿个人小窍门。

兵法或者说军事理论课程,也是程不识教的,这门课不是刘荣的强项,太子殿下虽然活学活用地把窦太傅的仁爱理论搬到了程将军的对敌策略上,仍然不能让程将军给他打高分,只说:“兵者,危也,人主毋须亲临。”

刘彘和韩嫣年纪小,现在学兵法不合适,所以,以锻炼身体为主。即使这样,程不识还是偶尔会给两人讲讲战斗故事、历代名将、著名战役什么的。

韩嫣很想把前世知道的一点知识给写下来,怕自己忘了,又担心现在写出来会被人发现,然后当成小怪物。只好在小片竹简上标几个自己知道的提示字,然后每天晚上睡觉前在脑子里重新背一遍,以求不要忘得太快。

整个五月,韩嫣知道的变动,除了长公主次子被封为隆虑侯外,就是阳信公主大婚。平阳侯曹时尚主,从此阳信公主被称为平阳公主。胶东王太后,与汉初功臣世家成了亲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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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说多事之秋,六月的汉宫就可谓多事之夏了,匈奴要和亲,要娶公主。景帝被人打上门来,要强抢他家闺女,不但要抢他家闺女还附带要N多的嫁妆,心情很是糟糕,连带着整个后宫的气氛都不好。在这样的大环境下,所有人都小心翼翼,连八卦都少了很多,生怕触了皇帝的霉头。

韩嫣跟刘彘做了两个月的同学,也渐渐熟悉了起来,所以也有机会到猗兰殿去转转,有时是刘彘拉着去,有时是被王太后传着去。开始见王太后,心里总有些毛毛的,这让她看韩嫣的眼神很奇怪,韩嫣在她奇怪的眼神中突然明白过来,自己现在不用怕她的,一没勾引她儿子、二没揭发她的婚恋史、三没调戏他儿子的小老婆,这么心虚,不是惹她注意么?于是便慢慢地放开态度,表现得像是小孩子怕生,被家里人教得在宫里要小心,跟她熟识了才慢慢展露性情。王太后也对韩嫣这个讲礼貌、帮她儿子学习进步的可爱正太很满意,让韩嫣大大松了一口气。

这一天,也一样,刘彘要韩嫣陪他去猗兰殿。猗兰殿里,王太后、她的三个女儿、田蚡都在,更像个小型家庭聚会——要一个外人来做什么?

答案很快揭晓了,景帝给他和王太后的女儿赐婚了。景帝还是疼自己女儿的,没让亲生女儿和亲,选了宗室之女给了公主的封号嫁到匈奴去了。虽然嫁的不是亲生女儿,可心里还是不高兴,想着给自己女儿操办婚事,冲冲和亲带来的霉气。小女儿许给长公子次子隆虑侯陈蟜,次女许给南宫侯张生,这便是隆虑公主与南宫公主称号的由来了。记得当年《汉武大帝》播出的时候,南宫公主和亲引来很大的争论,历史系几个无聊的八卦女生还专门翻资料考证,现在看来刘彘没有姐姐远嫁,也没有外甥流落异邦。

让韩嫣惊讶的是,隆虑公主嫁的居然是馆陶公主的儿子,一直以来,大家对这两家关注的焦点都放在著名的金屋藏娇上,没想到在这之前两家已经结了亲。胶东王太后,与大汉朝最尊贵的长公主殿下早就是亲家了。而南宫侯,则是汉初赵王张敖之后,张敖,是吕太后唯一的女婿。听到隆虑公主的婚事,韩嫣就在琢磨,后来的武帝之所以对长公主母女再三忍让,除了她们的势力之外,是不是还因为自己还有个姐姐被抵押在陈家当媳妇呢?

王太后召韩嫣来,也没什么大事,主要是想听听外头对这两位准女婿的评价罢了,田蚡只是个郎官地位不高,对于侯门里的事能打听的不是太多,平阳初嫁也没太多有用信息,长公主虽是盟友可王太后还有别的心思,只有韩嫣勉强算是有点高端门路,所以想问问。虽然不管这两人人品究竟如何都改变不了景帝的决定,也改变不了王太后攀上有力亲家的决心,但是作为母亲,究竟还是心疼女儿的,还是想听听未来女婿的风评,好心里有个准备,哪怕只是个学龄前儿童说一句她女婿很好,也能好受些。说穿了,她图的就是一个心安。

“隆虑侯臣在学舍见过,相貌堂堂。南宫侯,臣所知不多。”也只能这样说了。又不能对着两个满眼羞涩的小姑娘说,你们俩的老公都不是什么好人,风流罪过,在自己父母丧礼的时候还搞三搞四,最后被夺爵?

“唉,算了,陛下选的女婿,想是不会差的。”王太后自己给自己解释。

“姐姐何必担心,两位外甥女婿皆是世家公子,又能差到哪里去呢?”

“我不就是瞎担心么?娘嫁女儿,就怕受欺负啊。”

“您且放宽心吧,隆虑侯常在宫里,姐姐是见过的,弟弟也曾瞧过南宫侯,相貌也不差。”相貌好其实不顶什么用的。

“是啊,隆虑侯是常见的。”不但是隆虑侯是常见的,隆虑侯的母亲也是常见的,馆陶公主的个性……王太后在担心女儿了。

“你真的看到南宫侯了?人还可以?”

“是~我的姐姐,你就放心吧。”使个眼色,示意外甥们安慰一下。

王太后搂着刘彘,摇了摇手:“罢了。”又抬起头:“韩嫣,你再想想,有没有听说过南宫侯。”

“臣没有。”看着王太后低沉的脸,便补了一句:“娘娘为什么担心呢?大汉的公主,怎么会受欺负?”

“不错,大汉的公主,不可以受人欺负。”王太后眼睛闪过一丝复杂的光,看向儿子,“彘儿,你要帮着姐姐们,要不让姐姐们受欺负啊。”能不被馆陶公主的儿子欺负,除非站得比这位窦太后的爱女高。

“喏。”用力地点头,“儿子一定不会让娘和姐姐们受人欺负的。”

时间在按部就班的学习中慢慢流过,宫里的气氛却越来越不安,栗氏兄弟脸上得意的表情只有加深没有减退,只是大约被人在背后狠狠训斥了,所以对刘彘也能规规矩矩地行礼,见到韩嫣也不过是从头顶俯视而已,进一步的动作倒是没了。

就这样,到了前元六年。前元六年十一月二十七,是窦太后的生日,藩王、彻侯、公主中有头有脑得圣宠的便有资格到长安来为窦太后祝寿。窦太后最喜欢的小儿子梁王刘武却没有来,这让窦太后的生日过得不是那么高兴,连带着对刘荣的态度也更差了。

窦太后不待见刘荣的原因也很明显。窦太后一心想让景帝传位给自己的小儿子刘武,太后爱她自己的儿子,景帝也爱他自己的儿子,母子、兄弟之间便有了隔阂。自刘荣被立为太子后,这种隔阂就更加明显了。合该刘荣倒霉,本来窦太后在还是皇后的时候眼睛就瞎了,所有孙子辈中她唯一用眼睛看过的就是刘荣,最初刘荣还是很得窦太后喜欢的,只是刘荣成了太子,等于是让梁王与帝位无缘,于是他就被窦太后讨厌上了。加上馆陶公主煽风点火,刘荣、栗姬常在太后面前吃鳖。

梁王不来,可太后的生日还得过,这不仅仅是太后的生日更有其象征意义。所以,窦太后的生日宴会便在她并不痛快的情况下开始了。为了准备太后生日,窦婴被拎去做总策划,学舍的功课就停了,韩嫣也得到了前后十天难得的假期。从四月到将近十二月,大半年的时间,只在过年的时候有过一次假,这是第二次,景帝的生日不是窦婴负责,所以也就没得到假期。太后寿诞,韩嫣年纪小、没爵位、没官职、又是庶子,自然是没资格参加的,便决定趁这十天假期,好好休整,年假也就是那么几天,还要拜年什么的根本没有机会总结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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