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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君(116)

真不想回去上朝了,就接着整理这些东西好了,再整理出一本国与国外交的原则就好了——“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有的只是永恒的利益。”

刘彻沉默了一下:“这是好东西,要是早拿出来就好了。”

“早了也拿不出来,我也就是到现在才有空儿把想到的给写了出来,还要再具体的整理一下呢,等真写出来了,你再看,保管让你大吃一惊。”

目前的理论虽然多,但是没有成系统,全是零散的,连写的人都搞不清条理,别人读的结果自然是五花八门。先写出概念、原理,再进行推理,未必做到明晰、准确,少产生歧意。

“这里头有些东西……”刘彻顿了顿,“还要想一下。”

“嗯,就是先写出来,再慢慢琢磨有所取舍,一起看一下吧。”

刘彻点头:“合适的时候,你就把这个拿出来。”

“不行!”

那不是孔子的位置么?哪怕现在呼吁百家争鸣了,也不行啊。这新的学说,就是要拿来当成国家宗教的,可以说,它根本就不是一个学说,而是一种即将作为国家强制力推广的民族精神。做一个学说的创始人,谁都愿意,可作为一个宗教的创始人,就不是什么好事儿了。尤其是韩嫣先头拼命把儒家拉下神坛,这会儿,他自个儿上去了……这个位置,谁都不能去坐!韩嫣也不想让任何一个人坐上这个位置。

再解释一下这中间的区别,刘彻明白了:“这话,谁都不能说,难道要找个鱼肚子塞进去咱们再剖出来?那不成新垣平了么?”

“这倒不用,不如,由你下旨,命大家一起评定,与现在正在点校的经籍一块儿拿出来就成了。”群策群力的结果就好。

“不过,这墨家怎么也写进去了?”工人、技术人员、研究人员,在汉代的地位,只有一个字,低!商人还能赚钱,拿钱捐个爵位洗一洗出身。可“工”这个阶层,连这点都办不到,只有做点小手艺养家糊口。

“如果全国的人,都想着怎么改进农具好多产粮食多开荒,这个国家会怎么样?怎么看都比理着琢磨圣人之言,然后一鸣惊人,到朝堂上谋个一官半职,然后整天聒噪强吧?好歹有点真本事。”拣最简单的说。

点头。

当下一个问,一个答,把细节给推敲了一下,约好了明日再谈。

直到天黑前刘彻离开,韩嫣才回过味儿来——他,怎么明天还要来啊~

第二天,刘彻果然来了,照例蹭了顿早饭,如此蹭饭的行为,让韩嫣想收他餐费。

“昨儿说没准备好,你先说了学说上没准备好,难道还有别的不成?”

“是啊,在朝会上,你只是用了儒家,可对黄老却没有一个明确的安排,他们不放心,所以,太皇太后生气的时候,他们自然就站在太皇太后那里了。这倒不是因为他们不忠什么的,而是人之常情,不喜欢动荡。儒家与黄老成见太深,儒家又是惯常针对黄老,见学儒的出头,黄老自己事先一点消息都不清楚,能不慌么?”

刘彻拍拍脑袋:“却是忘了这条。”

继而拍拍脑袋:“先前不是没想到这条么?”嘟囔了一声,“本以为他们掀不起风浪的,”再埋怨地看一下韩嫣,“你又没提醒我!”

!这还怨起我来了?不是问过你了么?你觉得跟老太太对上了,有多少大臣会站你这边儿?居然选择性失忆!

不过,现在不是翻旧账的时候,事情都发生了,再翻旧账除了让事情变得更糟糕、更混乱以外,丝毫不能解决任何问题,我忍!

“这我也是没有想全的,”韩嫣虽然委屈生气,仍得解释一下,“是兄长大人说起,我才想到的。”

“他?”刘彻有些惊讶,因为最初韩则大哥别扭的不理韩嫣,让刘彻对韩则的印象停留在这是一个傲慢无礼的家伙这一面上,至于其他的方面,刘彻才没有功夫理他。

“是啊,”点头,“我也搞不明白,明明之前黄老已经不那么抵触了,为什么还会跟儒家硬扛到底。”

“这却是我没想周全了,”刘彻有些懊丧,继而两眼放光,“你说,要是我想到了,给了他们一个安抚,昨天会不会就——”

“这个我也说不好,没发生的事,我不敢乱猜。”韩嫣答道。

“你就猜一猜嘛!”刘彻非要韩嫣推演一下。

这算不算是阿Q的精神胜利法?韩嫣在心里翻个白眼。

“若大臣们不抵触陛下,那太皇太后再生气,她也没有办法的,”顺着他说,“太皇太后,是皇帝的祖母,先有皇帝,皇帝的祖母才能被称为太皇太后,后宫,永远是依附于帝王的。”

刘彻高兴了,笑了又,又觉得不好意思,挠挠头:“不说这个了,事到如今,说了也没意思。”

“那就读书吧。”韩嫣提议。

“老是读,一点意思也没有,咱们骑马去吧。”

“别忘了,你是偷跑出来了。”韩嫣凉凉地刺他,“要让人知道了,你最近都别想出来了。”

“那把你写的那个,给拿出来,咱们再改改。”呶呶嘴,目标正是写着杂烩学说的新主张。

“好。”

昨天刘彻走后,韩嫣自己又寻思了半天,终是觉得这新的学说有些太杂,必须先整出个条理来才行。儒家、黄老,之所以影响如此之大,除了有社会基础外,还有另外一个非常明显的物质,那就是他们的思想很明确。包括之前秦国的法家,也是立意明确单一的。

越是简单的道理,越容易普及推广,越是纯粹的东西,越好接受。而韩嫣的新学说,很持中,又把各学说给揉杂到了一起,内容太多,能全部把握的人实在不多,不能全部把握,就只好拣自己感兴趣的部分去体会,那样,事情就又回到了原点。

韩嫣想了半天,也不忍删去任何一个部分,最终决定以体系、形式、条理来取胜。定义、概述、原理、分章论述。这是后世随便翻开一本普及读物都会有的结构,在这个时候却没有出现——《论语》中心思想是“仁”,可从开头讲到结尾,也没有给出一个明确的定义,只是东一句仁者爱人,西一句克己复礼为仁,等等等等。到底什么是仁?孔子也没有集中给个定义,于是大家便从中摘句,按自己的意思来理解。然后,谁都不服谁,搞出若干流派。再然后,得到国家承认的那个流派本身就是残缺不全的,这样的学说居然成了国策,那这个国家从精神上也就是残缺不全了。

于是,韩嫣便写了这样一个范本——哪怕这个学说不能流传下来,有这样一个想论述什么,就事先给出定义的习惯让大家接受了,不论是社会科学还是自然科学都会有很大的发展。中国古时的自然科学一直领先于世界,后来却没落了,主要原因一是封建国家思想上的蔑视,另一个,就是自然科学没有形成一个理论体系,只记了配方却不研究原理,因而缺少了进一步发展的一个平台,让发明犹如横空出世,下无根基、上无发展。

我没那个本事把两千年后的知识全背给大家,至少,我给大家一个可以发展出这样先进文明的体系框架。如果连这个目标都达不到,至少,我把建立一个科学的学科的模式给大家画了出来。再退一步,最起码,给大家带来一点实验科学的精神也是好的。

一门学问,是要让大家都明白,进而努力去钻研,使之发展,而不是自己说出来之后让大家都仰视,把自己尊奉为神的。

后人更比前人好与前人只能跪拜前人,这两种情形,显然,前者更有前途。长江后浪推前浪绝对比一代不如一代,更让人欣慰。一个人,一旦有希望后人永远不如自己的教主心态,那即便他再天才地开创了一门学说,这个人也是不值得尊敬的道德缺失者。

哪怕被公奉为某一学派、学科鼻祖的人,也应该把自己当作整个学派、学科的一份子,自己只是开章,后续要其他人来写,这篇章才会宏大,这学问才会发展。不能把后来者都置于自己的阴影之下,大家都只是整个篇章的组成部份,只不过位置不同而已。

韩嫣要传达出来的,就是这样一个讯息。也明确地把这个写进了自己的手札里。

刘彻看着韩嫣熬空画出来的树形图,很是感叹了一番,真的很直观很好理解。当下,一条一条接着推敲,又是一日过去了。

自此,刘彻就成了韩嫣家的食客,蹭饭不交钱的那种。蹭着饭,不发人家工钱,也没有洗碗洗盘子抵债,还要韩嫣给他当参谋、心理医生。

开始的时候,刘彻还正正经经地与韩嫣面对面坐着讨论问题,分开桌案吃饭。后来,便硬是厚着脸皮,以靠得远了讨论不方便为借口,到底还是让他挨着韩嫣坐着两人并排靠着肩坐了,凑在一起看同一份文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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