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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明传烽录(220)

作者: 公子易 阅读记录

发布李昿道:“既然如此,大人请看。”从怀中取出一束白绫,双手递过。桓震恭恭敬敬的接了,展开来看时,却是朝王李琮的亲笔密信,信中说道,椴岛毛文龙不但私入朝鲜境内挖参,而且每每向朝鲜索要粮食,朝鲜国小财弱,供给不敷,实难维持。况且椴岛本来就是朝鲜地方,请桓震将东江一镇撤出。桓震明白这是朝鲜帮助自己度过眼前这一关的条件,倘若不答应,就要腹背受敌。那不是雪中送炭,却是十足十的趁火打劫了。但要自己放弃皮岛,且不说毛文龙是否乖乖听从调动,往后从辽东本镇到朝鲜之间的水路交通可就断绝了,原本与金州足为犄角、楔在鞑子后方的一颗钉子也就给拔了去。这一来损失不可谓不小,一时不由得有些犹豫起来。

发布李昿在旁道:“老夫临行之时,王上再三叮嘱,务必将此信交与大人亲启,请大人体谅我小国难处,敝国受毛帅之苦多年,大人若不肯作主,小国无法,只能另辟他途了。”桓震心中一沉,他说的另辟他途,分明是拿帮助鞑子来要挟自己。却听李昿又道:“延平院君自汉城押一万兵及粮草若干起程,大约十数日便至义州。”

发布咬了咬牙,终于下定决心,皮岛虽然要紧,可是度过目前的危机更加重要。形势所迫,不得不权且答应,往后再作打算不迟。想了一想,道:“事到如今,不由得本抚不允。只是兵事方急,不知大人可容事定后从容措置?”李昿点头道:“那个自然。”两人击掌为誓,相约如有相负,神人共弃。李昿笑道:“大人忧心兵事,老夫却有一个退兵的法子。”桓震摇头道:“老大人有所不知。多尔衮今早已经尽撤其兵而去,桓某正在疑心彼欲挥军广宁,可是日来派出去许多细作,竟然一无所获,究竟不知道虏兵大军意在何处。”李昿皱起眉头,自语道:“这可当真奇怪得很。”

发布黄得功忽然插口道:“卑职有一点浅见,不知当不当讲。”桓震皱眉道:“废话,快说。”黄得功向李昿借了地图来,铺在地下,指点着道:“广宁是我重镇,祖总兵大军屯守,四个炮营有三个驻扎在彼,与当年的宁远比起来更加难攻,料想皇太极不会贸然去碰钉子。”桓震点头道:“是。若说是金州,近来复、盖虏兵并不见增多,也没有屯积粮草药物的迹象。金州是金国奇驻扎,他一向十分小心,如有异状,早该设法报知了。”黄得功手指在地图上划个圈子,道:“辽阳三面,广宁不是,金州不是,义州也不是。”桓震霍然站了起来,叫道:“根本没有正兵?”

发布却觉太过匪夷所思,难道皇太极大张旗鼓地叫嚣了半天替崇祯复辟,就只是叫多尔衮带着一队疑兵来鸭绿江对岸骚扰一番?若真如此,要么有甚么背后内幕是自己不知道的,要么皇太极就是一个呆子。皇太极自然不是呆子,那么远在北方数百里的沈阳城里,究竟发生了甚么事情?

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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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二回

三十二回多尔衮大摆鸿门宴皇太极送来热山芋

发布他的这个疑惑,不过数日之后便给解开了。解谜的不是别人,正是去而复返的镶蓝旗贝勒,此次鞑子南侵的主将多尔衮。这日鸭绿江上朝鲜守军接到对岸送来的书信,写明了交与义州主帅亲启,守军不敢怠慢,立刻拿来交给李昿观看。李昿拆开来读罢,便令人请桓震来,道:“多尔衮请你我二人过江叙话,老夫以为,其中必定有诈,决不可去。”桓震并不答话,接过信来细细看了一遍,点头道:“李大人说得有理,大人决不可去。只不过桓震却是非得走一遭不可。”李昿惊道:“为何?”桓震抖抖那信纸,道:“大人不是说其中有诈?桓震便是要去瞧瞧他葫芦里卖什么药。否则还不总是这样给敌人牵着鼻子走么?我只带一百名亲兵随行,其余人等都留与曹文诏在此把守义州,曹文诏也算身经百战,为人又精明,不会中了别人诡计,老大人可以放心。”说着意味深长地瞧了他一眼,那意思是说曹文诏并不是一个软柿子,李昿想要趁自己不在做什么手脚,那是办不到的。回顾黄得功道:“你去选一百名身手敏捷的亲兵,明日五更来我这里听用。”望望江对岸,笑道:“咱们便去会一会那多尔衮!”

发布次日天尚未亮,桓震一行人便出了义州城,径往江畔去。早有朝鲜守军奉了李昿之命在那里等候,连忙指以冰厚可踏之处,让桓震等人过河。这头桓震等人过去,守军立刻忙着乒乒乓乓地凿起冰来,以防对岸鞑子趁隙踏冰而过。

发布桓震踏上鸭绿江北岸,便见多尔衮骑一匹白马,带着数队披甲骑兵,亲自迎了出来。相较之下,桓震这边来的人全是步卒,人数也只有一百零二而已,似乎是占了绝对的劣势。这是他跟多尔衮第一次正面相遇,以往虽然阵前多有相逢,却从没象今日这么近地打过照面,忍不住多看了几眼,但觉若放在后世,这多尔衮多半也是个偶像歌星一流人物,长得也算一表人才,而且十分年轻,虽然明知他今年只有十九岁,可是仍然忍不住感到惊讶。

发布多尔衮勒马站定,就在马背上依着汉人常礼一抱拳,笑道:“桓大人金安。”他身后跟着的一名通译,当即把话译了。桓震不动声色,对那通译道:“告诉你家贝勒,桓震也向他问安。”多尔衮笑容满面地致谢不迭,伸手一指自己大营,笑道:“请桓大人入营叙话,如何?”说着当先策马而去,女真骑士发一声喊,拉马两边列开,人人连鞘举起刀来,同声呼喝。桓震知道这是所谓下马威了,微微一笑,毫不理睬,昂头挺胸地从马队中间走了过去。走过最末一名骑士,忽然指着他的皮靴道:“你的皮靴上沾了泥。”说罢,一笑而去。那骑士听不懂汉话,只觉桓震行径诡异,愕然瞧着自己靴筒,上面果然有一大块泥巴。

发布进得帐中分宾主坐定,桓震劈头笑道:“贝勒远来辛苦,又是天寒地冻,想必棉衣也不曾多带。本抚教人预备了些许御寒衣物,不知贝勒可否笑纳啊?”多尔衮不明他话中含义,直觉地正要推辞,却听他冷冷续道:“棉衣棉裤总共是一千套,想来只多不少罢?”

发布多尔衮底细被桓震瞧破,却不吃惊,微微一笑,道:“用不了这许多,只要七百五十套就够了。”桓震冷笑道:“贝勒好大胆啊,竟敢凭着区区不满千人与我周旋,赶在我未发觉之前撤兵而去也就罢了,居然还去而复返,当真视我等如蝼蚁草芥么?”多尔衮皮笑肉不笑地道:“岂敢,岂敢。多尔衮想大人屈尊驾临,不是为了责问多尔衮的罢?”似乎十分痛心疾首的道:“日前多尔衮率部来此,本不欲同大人兵戈相见,只可惜郑老将军脾气太烈,既然给人打上门来,多尔衮也不能干坐着挨揍,大人说是不是?”桓震哼了一声,道:“日日隔江叫骂搦战,还说是不欲兵戈相见么?”站起身来,道:“你若只有这些废话,本抚这就要回去了。”说着拂袖欲走。

发布多尔衮连忙拦住,笑道:“大人何必着急?多尔衮听说你们汉人有一句话叫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我千里迢迢而来,怎么说也算是客人,大人怎么一点待客之道也没有?”桓震怒道:“待客之道?这话你同郑忠信的英灵说去罢!再说,本抚可从来没将你当作朋友,你我两国原本订了十年之盟,如今尔国单面撕毁盟约,背信弃义,兴兵来攻,还有脸说是我桓某人的朋友么?”多尔衮笑道:“大人此言差矣。大人仔细想想,我国兴兵以来,可有哪一处大明土地,受了兵灾?”

发布桓震一怔,他所说的确是实情,自从听到皇太极奉崇祯皇帝起兵“清君侧”的消息以来,唯一受了攻击的地方就只有朝鲜的义州,而且还是郑忠信前去踏营,中了埋伏,并不是多尔衮主动来打。不论如何,这总是说不通的。当下停了步子,问道:“明人不说暗话,今日你约我来此,若是居心叵测,此刻便请动手;死一个姓桓的并不是多大不了的事情,再说靠本抚带来这一百人,也未必不能全身而退。若是当真有话要说,可以不必如此大绕圈子,有话快说,有屁快放。”那通译脸色十分尴尬,“有话快说”直译便可,不知“有屁快放”又要怎样译给多尔衮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