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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明传烽录(204)

作者: 公子易 阅读记录

桓震摸不着头脑起来,抓抓后脑,正想不出自己哪里得罪了她,忽然听得方才挨揍那婢女在身后叫道:“老爷。”桓震点了点头,忽然问道:“夫人为甚么打你?”那婢女两眼一红,垂头道:“没甚么。”桓震疑心愈起,怎么今日人人都在哭,又是人人都“没甚么”?当下拦在她面前,疾言厉色的道:“你若不说,我便赶你出门。”那婢女哭了起来,见桓震甚是坚定,知道不说是不成的了,当下怯怯的道:“小婢说了,老爷千万别告诉夫人。”桓震不耐烦道:“快说,快说!”

却原来今日雪心在后衙住下,桓震来不及好好替她安排,便赶了出去办事,雪心被褥等物一应皆无,她不愿麻烦桓震分心,便自己央求那小婢带她出去购买。那小婢心想夫人房中尚有闲置的铺盖,当即取了一份过来。温氏知道之后便大发脾气,把她痛痛责打一顿。

桓震愈听愈怒,怪道方才听温氏大骂甚么千人跨、万人骑,却原来是指桑骂槐。铁青着脸道:“你去歇息罢。这事不必对夫人提起。”越想怒火越旺,一时只想一封休书将温氏赶了回去,忍不住一脚踢在面前的一株树上。这一脚踢得自己甚痛,却也冷静下来,低头想了一回,只觉此刻尚有仰赖温体仁处,不能与他的女儿闹翻。可是如此下去,雪心必然变作一个受气包,难道自己把她留在身边,不是为了好好照顾她,却是要给她苦头吃的么?

当下回去瞧她。雪心已经睡下,听得桓震叫门,又穿衣起身,放他进来。桓震劈头道:“今日之事我已尽知。”愧然道:“是我对不住你。”雪心摇头道:“夫人生气,是应当的。桓哥哥也没对不住我,都是雪心不好,不该在成婚之日逃走。”桓震拉着她在床边坐下,踌躇半晌,才开口道:“明日我帮你在城里别寻住处,可好?”雪心连连摇头,道:“如此岂不是不能每日瞧见桓哥哥了么?”旋觉自己这句话似乎有同温氏争宠的意味,连忙分解道:“雪心不求旁的,但愿每日清早能看着桓哥哥出门,傍晚又能迎接桓哥哥回来,那就够了。”她虽然只是女流之辈,却也明白温体仁与桓震结亲,两个人都是别有所图。桓哥哥心中并不喜欢温氏,这她是知道的;可是她也知道,桓震此刻随便得罪温体仁,是没有好果子吃的。既然如此,她又何必让桓哥哥难做呢?说甚么要每天瞧着桓震,那只不过是借口而已,试想假若自己当真被金屋藏娇,温氏又岂肯善罢甘休?与其让她寻温体仁诉苦告状,害得桓震受累,那还不如自己忍气吞声,乖乖任凭她欺负好了。

桓震还要坚持,瞧见她眼中的恳求神色,一颗心再也硬不起来。叹道:“随你喜欢好了。”只觉胸口窒闷已极,忍不住伸臂揽住雪心。雪心身子一动,似要挣脱,桓震手臂收紧,轻声道:“别怕,陪我坐一坐,桓哥哥甚么也不做。”雪心果然听话不再挣脱,可是呼吸却愈来愈促,面色也渐渐苍白起来。桓震吓了一跳,连忙问道:“身子不舒服么?”雪心连连摇头,转又低声道:“不知为甚么,这几天晚上做梦,总是梦见……梦见那时候……”桓震心中一痛,放开了手,站起身来道:“我还有公事,这就先去了。你好好歇息。”双手握拳,用力忍住眼泪,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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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回 妙才施计耍无赖 试官入院通关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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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汉魂强推期间空明会全部解禁完毕。

发布=61942

发布次日一早方交卯时,黄得功如往常一样来巡抚大人座前听用,站在前衙等了片刻,却不见桓震出来。他心中奇怪,心想桓大人向来晚睡早起,此刻早该起身了才对,何况他昨日还嘱咐自己早来,说要传辽海道等一干属官公干,来时瞧见彼等已经在签押房等候,怎么大人还不出来?恰好瞧见一个婢女早起倒马桶,当即叫住了她,要她去催巡抚大人。那婢女瞧瞧黄得功,道:“老爷昨晚压根没回来过夜,你自己去那边寻他罢!”说着一指西厢。黄得功犹豫片刻,知道她所指的是雪心住处,当下走了过去,却见巡抚大人披着一条葛被,蜷着身子坐在窗根睡着了。正自迟疑要不要将他唤醒,桓震已经自己睁开眼来,抚着被子发呆。黄得功叉手道:“大人昨晚便在此处过夜?”桓震苦笑一声,站起身来,将葛被叠好轻轻放在门口,对他道:“走罢!”

发布解学龙、陈赞化昨日不曾见到桓震,今天一早又相约来见。解学龙与桓震同品,陈赞化品秩虽低,毕竟也是个京官,是以桓震与他二人见面之时十分客气,寒暄一番坐定,便对两人道:“后日便要入院,还请两位多多指教。”解学龙拱手不语,陈赞化应道:“岂敢岂敢,下官出京之时……”瞧了一眼解学龙,续道:“首辅大人再三嘱咐,要下官听从巡抚大人驱策。”他将温体仁搬出来,与桓震拚命地套关系卖好,解学龙神色间却一直是淡淡的。谈了一回,桓震便起来送客。陈赞化走到门口,却又回身,待得解学龙走远了,这才从怀中取出一封书信,神神秘秘的道:“下官奉首辅钧令,携此书与大人亲启。”说罢告辞。打开来看时,却是要他在考试之中对两个考生多多关照,大约不是托了人情,便是送了银子的。

发布过不多时,签押房投进一张名刺来,桓震一瞧,恰好便是温体仁书中有名的一个,叫做姚南尰。当下便叫传见。姚南尰进得门来,跪倒在地,口里便胡说八道起来,一忽儿说甚么温体仁的夫人是他娘舅的邻居的表妹的女儿,一忽儿又说给温体仁送了多少银子来求这个举人。桓震听得焦躁起来,存心要刁难他一番,走下案来笑道:“某已尽知。烦姚世兄将自己的履历写了出来,本官心中也好有数。”姚南尰见状,只道桓震已经答允替他疏通关节,一时喜不自胜,连忙接过笔纸,埋头写将起来。过得片刻,桓震来瞧他时,却是只得“姚南”二字,忍不住问道:“尰呢?”姚南尰尴尬道:“实在太难,大人饶了学生罢!”桓震忍不住哈哈大笑,一面笑,一面道:“中者何其难耳!”姚南尰却也跟着笑了起来。桓震只觉此人脸皮之厚已至于极,不学无术更是无人可比。三言两语将他打发了出去,心想温体仁既然要自己替他通关节,自然也就不能管得自己引用私人。这次监考,瞧见甚么人可用的,不妨做做手脚便是。

发布回头却说梅之焕,被桓震塞了一个烫手山芋,甩也甩不脱,吞又吞不下,一时间没了法子。他只不过是一个没品的赞画,如何与指挥使相抗?何况宗敬又是所谓地头蛇之流,梅之焕孤身一人,哪怕豁出身家性命,恐怕也难有胜算。只愁得唉声叹气,吃喝不香,不过一日,一对眼窝已经黑了起来。正在烦闷,彭羽忽然来寻他,一见面便笑道:“梅爷安好,你我来打一劫何如?”梅之焕虽然不喜桓震,与彭羽却甚相得,两人平日最好一起对弈。此刻却没那闲情逸致,苦笑道:“某哪里还顾得上这不急之务!”彭羽哈哈一笑,道:“梅爷莫非为了桓大人交办的差事烦心?”梅之焕哼了一声,道:“彼知我无能为力,特以此刁难耳!”彭羽摇头道:“非也。他若有心刁难于梅爷,早在当初梅爷入罪之时便已经刁难了,何必留待今日?况且我观他非比那般贪官污吏,只不过梅爷一句话伤了他心,他便特地要梅爷设身处地,试试看天下究竟是不是没一个好官。”

发布梅之焕叹道:“此刻说这却有何用?妙才向来多谋,不知可有以教我。”彭羽沉吟道:“那却难。据褚麻子说,那宗老爷是有地契的,虽然曾经抛荒,可是地主分明是他,却也不能抵赖。不如我去与桓大人说,便将那地还了与他,别寻开荒所在也就是了。”梅之焕连连摇头,道:“万万不可!”喘了口气,道:“如此一来,某这张老脸也要给他刮尽了!”彭羽笑道:“那么只有同姓宗的硬做了。”想了一想,伏在梅之焕耳边窃窃私语一番,只听得梅之焕连连点头,终于一拍桌子,叫道:“就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