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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柏林的六月船歌(59)+番外

作者: 美岱 阅读记录

“哇!”我推开了她:“你也太凶了吧!谁还敢喜欢你呀!”

她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安索洛夫自顾自地捡起扫帚,嘟囔着说:“叶甫根尼……”

索尼娅顿时两颊绯红,我狂笑不止。

而这一切,尤利安只是斜靠在白色宅邸的廊柱下安静观看。

他嘴角衔笑,温柔随春风蔓延开来。

这是1952年的三月,初春,铃兰抱起了花骨朵,虞美人烧红了一片,优雅的白鹳如期而至。

时间过得很快,卡尔斯霍斯特在胜利日那天迎来盛大的阅兵式,尤利安一袭笔挺的军装,站在最高指挥台上,进行军队的检阅。

气势威武的苏联红军步伐铿锵,似要让整片大地都要抖上几抖。他们对尤利安行注目礼,尤利安则用军礼回应,喊出一句“乌拉”。霎时,洪亮的“乌拉”快要淹没掉世界所有的声音,让我瞬间梦回罗马尼亚的战场上,冲锋的苏联红军总爱喊出这样一句口号然后无情地收割生命。

步兵,装甲兵,坦克,战斗机……一个个方阵从我眼前走过,我站在人群里,吓得冷汗涔涔,但心里又难以抑制地激动。

这一刻,我才感受到尤利安是如此高高在上,触不可及。他简直闪闪发光,站在最高指挥台上,就像天神降临。

我仿佛也变成了一个苏联人,莫名其妙地自豪起来,全然忘记自己的国家就是被控制在这样一头红色巨兽的铁爪之下,哀嚎被捂住变成呜咽,那么我就听不到。

对,我听不到,也看不到。

这是1952年的五月,初夏,苏联打败德国的胜利日,我作为史塔西的一员受邀参观阅兵式。没人知道,有那么一秒钟,尤利安的目光曾落在我身上,并慷慨地给了我一个笑容。

我无比珍藏这隐秘的幸福。

当清风吹拂菩提树嫩绿的枝叶,施普雷河在阳光下粼粼一片,艾伦在一个飘着烤面包香味的清晨,大哭着推开了我的卧室门。

“奥洛夫,奥洛夫,不动了!”

我蹭的一下爬起:“奥洛夫不动了,什么意思?”

下一秒我立即反应过来:“难道死了吗?”

“不,不……”艾伦嗫嚅着苍白的嘴唇,好似不敢承认,仿佛这痛苦对他来说难以承受。

我知道他喜欢奥洛夫,但奥洛夫毕竟只是一只小老鼠,小老鼠的生命总是很短暂,我想我应该劝他认清现实。

“艾伦,你你得知道,奥洛夫不能一直陪你的,或早或晚……”

“不!”

艾伦双目通红,冲过来抱住了我:“不要说,我知道的,可是,我依然在奢求……”

我惊呆了。

我想艾伦是不是得了什么妄想症?怎么会有人对一只老鼠产生这样深刻的感情。死在他手下的老鼠不下数百只,可是奥洛夫有什么特别的呢?

他在我肩膀上颤抖,每一声呜咽都敲击着我那颗善良的心。我轻抚他的背,好言安慰他。

“我们该给奥洛夫一个体面的葬礼。”我说:“他会升入天堂。”

艾伦睁大亮晶晶的湿润眼眸看我,仿佛失了魂,嗫嚅说:“你说的对,莱茵,我该好好送走他,我的奥洛夫,会上天堂……”

于是奥洛夫盛大的葬礼在一个宁静无风的夏夜举行,地点则在我们这片街区最大的菩提树下,出席葬礼的有我,娜塔莎,还有安迪。

这一次,安迪出乎意料地没有对我挥拳头,他神情悲伤,安慰艾伦说:“杰西走的时候我也很伤心,哭了整整三天。”

“杰西?”

“我的猫,一只短毛猫。”他看了看站在树下抽烟一幅不耐烦模样的娜塔莎:“俄国佬永远不会体会到这么细腻的感情,艾伦,你该跟那个女人分手。”

娜塔莎冷哼,漂亮的眼尾飞了起来:“安迪,问问你的艾伦在实验室里杀了多少只老鼠!艾伦,我看你是脑子坏掉了,我该给你来点电击疗法。”

艾伦全然不理会他们两人,只是沉默站在那尊小小的坟墓前,悄声念着主祈祷文。

我走过去说:“奥洛夫一定会上天堂的,你看,在这么美的地方。”

我抬头,月色从菩提树浓密的树叶洒落下来,斑驳在艾伦那张悲伤的脸上。

老实说,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艾伦这副模样。这个来自德累斯顿的有钱小少爷,为了一只老鼠黯然神伤了整整一个星期,等他再次恢复生气后,我却要去执行一项重要任务。

“等你回来我们一起喝酒。”那天早上他精神很好,两颊变得红润。我穿起制服,笑着回答:“好啊!弄上一瓶雪莉酒吧!”

我蹦蹦跳跳下了楼梯,钻进我的吉普车里。

这是1952年的仲夏,八月,艾伦没有和娜塔莎分手,我与安迪达成了和解。四个年轻人关系越走越近,我花了一个月的工资请他们在“莱茵河畔”吃了一顿晚餐,安迪说,他已进入汽车工厂工作,等他赚了钱,他会带我们去更好的餐厅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