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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如何饲养一只黑化忠犬(2)

“师尊……我打算入仕。”微生澜忽然直视着容璟清冽的双眸陈述道,对容璟蓦然投来的审视目光不闪不避,坦然伫立。

他知道微生澜的容貌是继承了当今圣上与……容华,与她疏懒好闲的性格不符,显得过于妍丽而富有侵略性。但容璟现在竟是有些看不明这从小看着长大的女子的心思了……

半月前方才一脸欢跃地对他说‘终于能离开皇宫这鬼地方了’,还说只想安心地当个闲散王爷。今日却一反常态穿起了玄色冠服,褪去惯有的温雅笑意,一派沉静模样地说‘要入仕’。以往有意敛起的锐利锋芒,这一刻也倏忽在他面前展露无遗。

她能主动远离朝堂这诡谲难测的漩涡,他自是高兴的。但她若想争权夺势,他同样不反对。

容璟只是不愿她在这等重要的事情上不经深思熟虑便轻易做出决定。

论武学,他自信不输于任何人,但他再如何强大也只有一人……一人之力,如何能事事护得她周全。

“师尊可是觉得我反复无常,过于儿戏?”说完却不待容璟回答,而是径自说了下去。

“我不争,他人未必就会放过我。师尊可知,我这几日的昏迷实有二皇姐的手笔。”栽赃陷害这等手段微生澜用起来也是得心应手,再者二人之间容璟毫无疑问会信她,这脏水微生澜泼的是毫无压力。她那二皇姐将来做的又岂止比这过分千百倍。

“砰!”容璟一掌拍到案台上,眉宇间神色陡然变得凌厉逼人,恍如出鞘的利剑,又如刺骨的寒霜。

微生玘……很好,他记住了。

予国此时正值冬季,门窗之外,风雪正盛。书房的格窗是开着的,透入的风将挂在墙上的字画吹得窸窣作响,微生澜与容璟皆是身有内力之人,倒是都不惧这严寒。

“我若想要那个位子,您会帮我的是吗。”微生澜越过格窗眺往皇宫的方向,虽是问句用的却是陈述的语气。容璟上一世是为护她而亡,那些忠诚于她的人大抵也都未能逃脱微生玘设下的死局。

这样的痛彻心扉,一次就够了……

经历过这一切又幸而重生的微生澜才真正明白了,权势这东西为何能让人明知是飞蛾扑火,却仍前赴后继。

“你既唤我师尊,我自当倾我所能。”仿佛在说着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容璟清冷的声音中无半分迟疑。

“哈,那现在就需劳烦师尊随我到柳苑走一遭了。”她虽还未准备好面对那个让她自觉有愧之人……但从云笙今早向她回报时并不好看的神色,想来是不宜再等。

柳苑位于王府的西边院落,与书房这等日常起居用地相距颇远。她当初将人安置在那处,除去几分眼不见为净的想法外,更多是出于一种防备心理。

不待管家安排辂辇,微生澜与容璟只运以轻功步行,踏过地上落雪时几未留一丝痕迹。

不到一盏茶的时间他们便行至目的地。

可这一眼望去,柳苑与微生澜最初记忆中的清幽静谧之地实相去甚远,反倒与最后记忆中的残垣断壁有境态上的相似。

犹记得母皇予她封地前曾问皇城之内她可有看中的地方,那时微生澜便心念一动想到了柳苑。现今柳苑只是昭王府中的偏隅一角,上一世她从宫中搬入王府后就不曾再踏足此地……直至有人通传柳苑失火。

云笙那句‘柳苑的下人对侧君十分怠慢’确实不假,只观这缺乏修整的院落就可知一二。这般想着,微生澜也渐渐没去了面上笑意。

二人更往内里走去,途中依然不见半个本该在院落守候的下人。容璟观察到身边女子越发平静的神色,有些疑惑,不明她因何而怒。

“到了。”走近院中轩阁,微生澜便将纸伞收起,随意放置在一旁。

现是辰时,她来此之前并未让人事先传告,院中又无人守候,也就更不意外这跨入门槛后无人相迎的情景了。

屋内之景出乎预料的并不同于外部的萧肃,反倒有明净通透之感。但作为堂堂王府侧君的卧房而言,布置却未免过于简陋了些。

容璟只跟随其后,直到他看到屏风一侧,那个坐在轮椅之上的男子。王府中人但凡是见过的,即便不熟也会在他心中留有印象。这人……

“这柳苑竟是连一个照顾你的人也无吗。”观室外之景,微生澜知道这人过的定然不好。‘怠慢’是说的轻了,这分明已是欺主犯上。

“嗒。”一子错落,棋局上的伯仲之势顿时被打破。他知道她会来,他不知她为何而来。且与容璟一道。

轮椅在木质地板上缓缓挪动发出不大不小的声响,靠近到一定距离后不再前行。

“书言该是快回到了。”祈晏的面容较常人而言稍显苍白,但除增添几分病弱之感外,并无损其一身风华。

仿佛是验证他的话般,急促的足音由远及近。

“主……王爷?!”虞书言作为祈晏的陪嫁侍子也只在婚宴当日见过微生澜一次,他也只知那日之后王爷就对他家公子不闻不问的。现在好不容易来看一次,竟还带着个长的这么好看的男子,真是好生过分。

见虞书言看了一眼她又看了一眼容璟,忽而面露忿然之色……微生澜便是再迟钝也知晓他误会了什么。

“书言。”祈晏对虞书言还是有所看重,总归是个对他忠心耿耿的人,但就是还心性稚嫩,暂不堪大用。

虞书言才如惊醒般跪下行礼:“奴无礼,请王爷恕罪。”

“……起来吧。”真真是啼笑皆非,可虞书言是这么认为,那祈晏?

这么想着,微生澜便将目光转到祈晏身上了。她其实从未认真看过这个与她有一夜春宵的男子,无论上一世还是这一世。

皑如天上雪,皎若云间月。只一袭未加多余饰物的月白衣衫,纵然患有腿疾,端也是个风姿卓然的俊雅之人。

“近来可无恙?”明明是连最亲密的事情都已做过的两人,此刻相处却似乎比与陌生人还要多几许尴尬。而后接触到自家师尊似笑非笑的眼神,微生澜更是不由轻咳一声。

祈晏自是察觉到她与容璟的一瞬对视,本因这关心的话语而染上温度的双眸又迅速冷寂了下来。

“祈晏很好,谢王爷关心。”说着客套的回话,祈晏的目光似不经意遗落到容璟身上,只一秒便收回。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容璟确是当得起这赞誉的,无怪乎她会喜欢。

但习武之人的五感六识本就敏锐,何况容璟这武学已臻化境之人,对周遭境况向来从无错漏。

是杀意。

容璟面上仍不动声色,身体却已反射性地警戒起来。

“哪里好了啊!这么冷的天,屋子里连取暖用的木炭都没有。苑里的其他下人一个个就知道见风使舵……”虞书言听了祈晏的回话顿时就急了,说到最后几忍不住呜咽出声。

他是心疼他家公子,若非虞家没落,祈晏何须遭受这些苦楚。

“是我疏忽。”微生澜不是会逃避责任之人。上一世若非祈晏出现的时机实在太巧合,让她不得不去怀疑防备,她该是会好好对待这个将清白身子给了自己的男子的。

即便不爱。

上一世柳苑失火,恰巧是她即将赴往凉州的前一日。而临行之际,她进宫向女皇辞行。

“朕答应过你的父后,给你选择的权利。”所以她才至今仍未册立太女。身着一身明黄的予国君王端坐在四方椅上,她望着这个被自己赋予极大期待的女儿,此刻也没了批阅奏折的心思。

“儿臣……确是无心于皇位。”微生澜低下头,她终是要辜负母皇的期待的。

“君无戏言。”僵持半晌,景帝沉着脸一字一顿地说出这四字。

微生澜由此稍放松了心神,母皇是不会对她此行再多加阻拦了。猝不及防间,景帝蓦地又道:“柳苑失火,苑内无人生还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