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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城食记(4)

作者: 苗五 阅读记录

寻月棠抬袖擦了擦泪,又压了压声音,“知道了,多谢恩公。”

果然,她也没认出来自己,谢沣心想,那便好,幸亏前头两次都不曾与她打过照面,此番便省去了许多麻烦。

一路疾策,本还算宽敞的马鞍里塞了两个人显得局促,谢沣倒还好,寻月棠却感觉自己的双腿一阵一阵被前鞍桥磕碰,疼得不行。

她试着左右调整坐姿,但调来调去也没什么作用,倒给谢沣扭烦了,低低出声:“莫乱动,仔细坠马。”

寻月棠缩了缩脖子,终不好意思开口说是马鞍卡腿,只轻轻问:“恩公,我们此行往哪里去啊?”

“登州。”

登州?

寻月棠大惊,怎的兜兜转转还是要去那里?

“啊......这......”她讷讷,“是去登州呀......”

“如何?”谢沣问。

“没什么,”寻月棠摇摇头,如今处境,由不得她选。

“放心,”谢沣在心里估了估前方路程,又加快了些速度,“那些歹人寻不到你。”

“真的吗?”刻意压低的声音也掩不住寻月棠话语间的惊喜。

与先前的猫儿叫声不一样,去了恐惧的声音颇清透,像泉水抨石,莺啼婉转。

谢沣又忆起几年前,他也曾日日听到她的声音,虽然略吵闹,但却不难听,语气也不由软了下来,“自然。”

“恩公,我叫寻月棠。找寻的寻,月下海棠的月棠。”

说起来,这也是穿书必备的套路之一——因着重名而穿。

小盘子精在初初化人形的时候,并没有名字,她的主上是一株迎着皎皎月光而生的海棠,唤作“月棠”。

后来,月棠历劫成功归了位,小盘子精不知,便四处寻她。

遍寻不得,倒阴差阳错认了个老算盘精作干娘,因着这个身世赐她了个俗名“寻月棠”。

胎穿到这书里之后,也还叫这个名,却是取自个词牌名,月下海棠,寻父以为极美。

谢沣听后也未着急说清前缘,只点头:“嗯。”

寻月棠心说,总叫恩公好像也挺别扭的,又见对方没有主动介绍自己的意思,便追问:“恩公,你叫什么名字呀?”

“谢三。”

寻月棠点点头,“谢三哥,我记下了。”

谢沣还从未被人这样唤过,不过......好像也不难听,他清了清嗓子,没再搭话。

寻月棠此时已困倦非常,头几日里目睹了爹娘被杀惨状,又想到自己即将赴死的命数,她几乎是夜夜难眠。

此时陡一离开险境,心中巨石坠地,又至寂静深夜,腿上的肿痛也不觉如何了,不多时便歪头睡了过去。

山路骑行,便是马匹再好、骑艺再高,总难免颠簸,寻月棠睡得不知今夕何夕,在谢沣的怀里左触右碰。

头先救人起来抱在马上实在是不得已之举,如今这出,就大大越过了男女之防。

谢沣收了收缰往身后看,看半天也选不出一个合适来带着寻月棠的人,只能硬着头皮继续骑行。

林勰路过他身侧,瞧见他的局促模样,想到谢三郎下生二十多年不曾接触过女子,此番温香软玉在怀不啻芒刺满背,促狭地起了声呼哨。

还担心暴露行踪,呼哨都是学的鸟叫,叫人挑不出错。

谢沣心里的不痛快,又生生增了一倍不止。

——

到达州牧府时,天边才隐隐泛出蟹壳青色。

谢沣正欲下马,却发觉被人紧紧攥住了衣襟,他叫了几声,未叫醒,想下手拍上几下,却又觉拍哪儿都不合适。

恰巧林勰又从旁路过,谢沣叫住这位风月场里的常客,“子修,把......把她叫醒。”

“哟,”林勰抬头看向马上“难分难舍”的俩人,“这是军令?”

谢沣冷着脸,“不是,是你我私下交情。”

“那就好,”林勰拱了拱手,“那恕难从命,议事房等你,”言罢便抱着手离开了。

留下谢沣一人,又在马上叫了半天,才凭着卓尔毅力将几乎睡死的寻月棠唤醒。

“对不住,”寻月棠揉了揉眼睛,“我睡得太熟了些。”

她一头青丝散落如云,在清晨细风里轻动,天光微泻,本就清丽的容颜又添几分朦胧。

谢沣已翻身下马,瞧了半眼就轻侧了头,只屈肘抬高,示意寻月棠扶他胳膊下马,还又淡淡道:“无妨。”

“多谢,”寻月棠扶住他手臂,可这马实在太高,左脚是踩住了马镫,受伤右脚却不吃力,一下吃痛又跌了谢沣满怀。

柔若无骨的女子身躯跌进胸前的时候,谢沣感觉自己像被江湖高手点锁住了周身大穴,四体发僵动弹不得。

还是寻月棠自己单腿跳开,又虚点着地福身致歉道谢,他才多少寻回些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