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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城食记(192)

作者: 苗五 阅读记录

寻峥此刻空不出嘴来道谢,已经抄起了第二个麻酱饼子,这饼子外头粘了满满一层白芝麻,看着就让人满足,一口咬下去,得轻轻的“咔嚓”声,是无比酥脆的外皮被斩断的声音,随之还掉渣。

内里颜色深深,白白的面页已经全部糊上了麻酱,一层又一层,一圈又一圈,嫩嫩软软,咸咸香香,芝麻花生的味道在口中大肆迸发,俘虏了口舌之内每一寸地盘,在热意的蒸腾中一往无前。

香,真的太香了!

饼子本身就带着微微咸味,也不需就菜了,空口吃反更过瘾畅快!

闷头吃罢第三个,寻峥才将将算是解了馋,不好意思笑笑,挠挠头,欲言又止,“我......”

郁白梅撂下扇子,递过茶杯,“莫说话,吃了这么些干的,先喝点水。”

寻月棠从菜场归来,人还在院门口,就听见郁白梅的声音,“要不就先停一停,棠儿的菜还没做得呢。”

“吃几个了?”寻月棠走近问道。

郁白梅不设防,直接道:“五个了。”

寻月棠一下子笑出了声,“吃罢吃罢,能吃是福。”

寻峥见妹妹笑得不怀好意,当场收住,接过郁白梅给准备的帕子擦了擦手。

“姊姊,烟熏火燎的你别进来了,粥我帮你看着火,”寻月棠轻飘飘撂下这句,提着排骨进了厨房。

天色不早,这排骨炖上也赶不上暮食了,寻月棠就索性将其减了火墩在炉上,弄了四五个快手小炒上桌。

郁家的饭堂不大,中间一张小小四方桌子,三人就围坐在一处,一盅金银粥、一箩麻酱饼,并着胡瓜木耳、姜丝皮蛋、青椒肉丝、蘑菇炖鸡几个家常菜,舒舒坦坦用了顿饭。

似寻月棠这样小胃口的,都用了一个半烧饼。

寻峥更是撑得不行,嘴上直说:“盘儿,我倒觉得这顿比在你店里吃得那些顿都还熨帖。”

“那是,”寻月棠晃着罗扇,“菜品固然重要,更重要的却是与谁人一道吃哦。”

寻峥不接她话,起身收拾,“你俩操持暮食辛苦,我来洗碗。”

郁白梅不准,起身要去抢活,被寻月棠一把拦下,“让他去,不活动活动,再撑得睡不着觉。”

寻峥洗好碗,顺道就将寻月棠的排骨给盛了出来,三人拎着食盒、带着酒又去了寻府。

这顿糖醋小排没能赶上暮食,便做了夜宵。三人又登上寻府的房顶,就着排骨喝酒,寻月棠看寻峥竟又开始吃,不由感叹,这见了心上人就是不一样,连饭量都如平地起高楼。

她附在郁白梅耳畔轻笑,“都说半大小子吃穷老子,怎么我哥哥今年三十高龄了,还这样好胃口?”

郁白梅听了忍不住笑,以己手点她唇,“嘘”。

寻峥转头,“在笑什么?”

二人齐声:“没什么。”

寻峥摇头,分别给寻月棠与郁白梅倒上了酒。

寻月棠是个不成器的,两杯下肚,就在屋顶上直接睡了过去,寻峥将她送回自己屋,又与郁白梅一道回了房顶。

郁白梅在饮酒之事上颇能陪他一场,二人喝了许多,才将将算是微醺。

寻峥抬头,看着星辰遍天,突然说了句:“媺儿,今夜好像又回到了过去。”

那时他二人心意相通,寻峥在夫子的书上学到了“媺”这个字,为美、为善、为好,便送郁白梅做小字,仅他二人知晓。

每每一道用完暮食,二位父亲便在屋内掌灯弈棋,母亲自回屋内绣花,他俩便假托带妹妹看星星的由头,三个人一道登上房顶。

寻峥总使坏,拿筷子蘸酒点给妹妹,小女娃酒量浅,四五滴就足够她睡着。

郁白梅总嫌寻峥欺负人,寻峥也只是笑笑,而后拿外衣裹住妹妹挪到一边。

想到从前,郁白梅唇角弯起,“小山哥哥今日没有将外衫给到棠儿。”

“小山”是“媺儿”的回礼。

这是小儿女之间的私密称谓,如今二人年纪都大了,多年未见亦有疏远,郁白梅其实有些叫不出口,但可能月色误人,听到了那句“媺儿”,竟也回得如此自然。

“是看你今夜穿的单薄。”

寻峥照常解下外衫,披在了郁白梅身上。

见她拢拢衣襟没说话,寻峥转头看她,从怀里掏出一柄木簪递到她手里,“这里头藏了张银票,不多,是爹娘备下的聘礼。本来我从军多年是攒下了些银钱的,但初见面时都给了棠儿。”

“媺儿你放心,我以后赚的所有所有,全都交于你保管。”

郁白梅认得这柄簪子,确是伯母生前常戴,接过这,她眼圈不由地阵阵发热。

见人收下,寻峥才接着问:“媺儿,我一时间不能解甲。你,可否愿意与我同去边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