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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还巢(80)

就它了!

逍遥生就投了稿子,被幕后的小老板看中了。丽芳看到这书稿的时候,恨不得将逍遥生捉了来关进小黑屋里,写不出下面不给吃饭。问一句:“这书生人呢?”

她新近换的丫头香兰道:“是个小厮儿包了一卷包袱说是代他家小郎君投递的。”

丽芳无奈,只得命人拿了契书来,签字画押,付了钱。先拿了书稿,命人去印。请宋掌柜写了信,约下一回的稿子。赵琪只不过闲来无事,想有个地方将他的书稿印出来而已。他更想写几折戏,那个得细琢磨,写话本子权当练手。见价钱给的公平,也不推辞,签了书契,依旧命小厮拿了来。

既签了订购下一回的契书,赵琪便将早写好的书稿抽出来,吩咐小厮白墨:“过两个月,拿这个过去,换钱来。”

白墨笑道:“老爷又不缺这个钱,还念着日子呐?”

赵琪道:“哎~老爷我现在喜欢在商言商。”

白墨是他从庙里出来的时候,拐的一个小和尚,小和尚还了俗,求老爷给起个名儿。赵琪也不知怎么想的,就叫他白墨。两人年纪相仿,说话便也没太多忌讳,白墨笑问:“那要不在商言商了呢?”

“给多少钱,我都不写了。”

白墨笑道:“怪不得师傅说,您真是欠人在外头抽打着才肯往上爬呢。”

“嗤——甭替他遮掩了,他说我属驴的。”赵琪也没让老住持好过,当时回的是“我是犟驴,您是秃驴,一对儿~”被老住持拿着禅杖打了出来。

主仆二人说笑着,完全不知道还有一个正在等下回的姑娘,恨不得偷了她爹的大印,调一队衙役去找这个该死的逍遥生,问一问崔生究竟有没有逃脱奸人魔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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瑶芳近来觉得姐姐有点奇怪。丽芳是个急性子的姑娘,也只是做事急切些,口上利索些,如今她这急模急样的,倒好像有什么心事。瑶芳看一看姐姐的年纪,想她近来常往外去,心头咯噔一声,就怕她怎么了。

仗着自己“年纪小”,瑶芳装个嫩,对着镜子照一照,选了个最可爱无害的笑脸儿,软糯糯寻她姐姐去了。前后院子,十分方便。抬脚就到,又看到丽芳在打转儿,不知道的还道她尿急。

大冷的天儿,她也不嫌冻得慌,正在院子中间跺脚,两只手捏在一起,放在丹田那里直抖。鼻子眼睛都要皱到一块儿去了,白瞎了好相貌。韩燕娘给她新做的鹅黄面儿绣牡丹的长褙子,吊着毛里子,是韩燕娘舅舅给的好东西。本当雍容华贵的妆束,硬是叫丽芳穿出了猴急样儿。

瑶芳哭笑不得,还得接着装不知道,好奇地问:“阿姐,你怎么了?马桶坏了?”

丽芳:……想揍她了,怎么办?不过在这个时候,有个人说说话,也是好的啊!丽芳抓着妹子的胳膊:“我恨自己手贱呐!怎么就看完了呢?”

瑶芳奇道:“手贱?你用手看什么啊?”

丽芳跺跺脚:“你不知道,还不是那个逍遥生!我将

第一卷看完了,才发觉……旁人看第一卷的时候,我早看过了,得跟着他们一块儿等第二卷呐!急死我了。”

白担心一场。瑶芳送姐姐一个白眼:“你等着呗,下回他送书稿来,你还是比旁人早看。”

瑶芳放下心来,也想揍她姐一顿。姐妹俩你看我、我看你,瑶芳果断去寻张先生了。

近来因贺成章去府学里蹭课听,丽芳的功课又减了,现在每日只要交几页字,隔几日画幅画,张先生每月查她读了多少经史。至于瑶芳,只管自学,读完了律令会典,再从头读史——这个书太多,没个二、三年看不完——有不懂的只管问。张先生肩上的担子轻了不少。

张先生更有时间去关注贺敬文的公务,贺敬文于这些事情实不精通,也将许多琐事都交给两位师爷。两人就怕他外行从中犯错,他放手了,两人求之不得。瑶芳每往张先生那里打探消息,商议事情,每日都有最新的邸报看。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家中上下对于瑶芳跑张先生那里、偶尔还跑到贺敬文的书房翻点书报这件事情,都保持了默认的态度,没人觉得有什么不妥。习惯,真是件可怕的事情。

到了张先生那里,张先生正在写东西,《志怪录》已经付印了第一册,余下的内容张老先生觉得写得不太好,还要再修改。见她来了,张先生放下笔,拿了块湿手巾擦手:“邸报都在那边了,小娘子自己看。”

瑶芳翻邸报的功夫,张先生收拾方才写的字纸,收拾完了,瑶芳也看完了:“打大前年前,就没消停过。”大前年,今上登基的日子。

张先生笑道:“若大一个国家,盘根错节,没个三、五年,哪里能收拾出个大模样儿来呢?就是令尊管这一县一府,到如今也还没摸清底细呢。”

瑶芳将邸报放下:“纵然现在不知道,先生也知道到哪里找,不是么?”

张先生揉揉额角:“不止是这个。小娘子知道么?那位千户,正在整顿武备,清点甲仗、人马,也不知道他要做甚。”他本来是观察“异闻”也就是眼前这小丫头的,哪知道会越陷越深呢?楚王会谋反这件事情,快要成为他的一样心病了。听说这姜千户的长子会附逆,次子本来就不该出现,张先生的脑袋就更疼了。上了年纪,原本精力就不如壮年,现在还遇到这种事情,张先生已经几个月没有能够一夜睡到天光大亮了。

瑶芳眉头皱了一下,低头看了一下双手,微笑道:“正好。”

“?”张先生不明白什么东西“正好”了。

瑶芳道:“新官上任呐,总要摸摸底的。千户要清点他的兵,知府就不能清点他的民了么?”

张先生反问道:“我说的书,小娘子真的都看了么?无故清查户口,真要扰了民,也不好解释。令尊与上头的关系可不怎么好,巡抚、布政使那里没人替他遮掩。”

瑶芳笑道:“清点兵户,必然与民户相连的。近来流民不是说不少么?就拿这个当由头,查一查这几年到湘州府来的人,造个册,原本的人口不动。”

“小娘子是说?”

瑶芳依旧不太放心那个消失了的花魁,希望能将她找出来。哪怕是妓女,也是有户籍的。她只要不是抛籍的流民,到了某地,总要有些痕迹的,贱籍,也是籍呐。照她的记忆,这人应该已经到了,保不齐正在湘州府哪个角落里猫着呢,翻翻户籍,或许会有收获。

张先生权衡了一下,点头道:“这个使得。纵使找不出那人,也可趁机梳理一下,免得到时候手忙脚乱——王府那里,似乎有些不对。”

“咦?”瑶芳对楚王府还是挺关心的,“难道这一切都是因为那里的变动?”

张先生道:“王府的侍卫们,有些奇怪,哦,小娘子或许不知,他们那里,也有人喜欢看咱家铺子里的话本一类,故而常有接触。不好说有多大的变化,只是感觉不对。”

瑶芳低头想了一下:“傻主子和脑筋正常的主人,自然是不一样的。”

“没想到新王竟然藏得这般深!”

“也未必就是故意藏的,”瑶芳冷静地分析,“他自幼经的事儿就与旁人不同,现在父亲又死了,性情大变,也没什么好奇怪的。这么看来,是我们以前想左了,人,都是会变的。咱们也得跟着变呐,吃老本儿可不行。”

张先生“哈”地苦笑了两声:“有老本儿的只有您呐!”

瑶芳笑了。两人仔细商议了一回,以为眼下该做的事儿还得做,张先生保持与王府那里的内线消息,瑶芳还得跟随母、姐持家,家里多赚些钱、多养些忠仆,一旦有变,也不至于没钱没人,光杆儿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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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张先生商议完,外面的事情他去跑,瑶芳便回去教绿萼读字了。不教人不知道当师傅的难处,绿萼并不曾正经上过学,跟着瑶芳听点课,也是半懂不懂的。瑶芳并不像寻常小孩子那样从头学起,绿萼便是有心,也无法旁观系统的学习。还得从头教她。

好在瑶芳旁的没有,只要确定某件事情非做不可,耐心却还是足足的。与绿萼一道的,还有一个前阵子新买过来的丫头原名叫小花的,因韩燕娘听到“花”字便会想起当初遇流寇时自顾自逃命的那个丫头,便叫瑶芳给她改个名字。瑶芳也不在意,随着绿萼的名字,给她起名叫青竹。

青竹的相貌,在瑶芳眼里只能算是普通,然而肤质却白净细腻,不大像是贫苦人家的孩子,至少得是小康人家挺精细养出来的。韩燕娘也曾怀疑她是叫拍花子的给拐了来的孩子,细问她,却说:“都不记得了。”做起活计来倒是手脚利落,也不知道她是从哪里来的。牙人手里这样的孩子多了去了,灯节等热闹的时候拐的、与人合伙拐的、与开赌局的人合作换的……不一而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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