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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还巢(51)

前太妃听着她阿婆她后娘她姐姐三个人一齐请张老先生分析分析,这是不是中了邪了,要喝什么口味的符水比较好,内心几乎是崩溃的。

张老先生是个厚道人,出言解救了她。慢条斯理地道:“子不语怪乱力神,符水无用的,不如诵读《大陈律》,其内自有正气在,鬼祟不侵。”

前太妃目瞪口呆,万没想到他老人家居然能借题发挥,将学律法的事儿就这么过了明路了!

罗老安人一想,双手一合:“着啊!就这么办!刑律之书煞气大,辟邪!”

前太妃:……

张老先生打蛇随棍上,又申请了一些历代卷宗一类,罗老安人也欣然应允了。

自以不笨的前太妃又被张老狐狸上了课,人生在世,要学的东西,还真是多啊!

贺敬文这一日是出去道谢的,容尚书为他出了力,事情办成了,自然要郑重道一回谢。等回到家里,外出的衣裳还没脱,到罗老安人那里问安的时候,就听罗老安人半是忧心半是说笑地讲了贺瑶芳的事儿。

贺敬文听了,一扭身一低头,见小闺女正搁那儿嘟着个嘴,闷闷不乐呢。不由笑了:“楚王是个,”一指自己的太阳穴,“你小孩子家不懂的。纵是有难,我辈又岂能退缩?”

从来不知道自己爹还是个慷慨悲歌之士的贺瑶芳真想给他跪了,你去是送人头,不是去平事儿啊!换个能平事儿的去不好吗?

韩燕娘被他的话闪瞎了眼,心道,他居然还是个有担当的人?

真是放心得太早了!贺敬文跟罗老安人这儿说完了话,取笑了小女儿一回,拎着儿子去检查功课,不忘对老婆说一句:“不日便要启程了,收拾行装的事情,你看着办吧。”

【窝去!你这就不管了啊?!】韩燕娘欲哭无泪。家里的事儿,她能办得了,哪怕是雇车雇人、跟京城的本家联系了,叫他们来看宅子,这也不是难事儿。可这一路上要注意什么事情,你指望这辈子没走出走京城五十里的人去准备妥当?万一有个不妥贴,这一家子老的老小、小的小,撂路上怎么办?

罗老安人却是习惯了,对儿媳妇道:“这个并不是很急,还要到部里办交割。那边交上了印来,这里到部里领了文书印信。还要再拜访些个亲友,他们或有盘缠馈赠。归置行囊安排车辆的时候,也要将这些空出来。”

韩燕娘压下了无力感,用心跟婆婆学着,恨恨地想:这烂泥糊不上墙的货,还是得收拾!口里答应着婆婆:“是。这一路不知道是走旱路还是水路?需要带什么人去?我年轻,没经过这些事儿,还得请您多指点。”这不应该是男人操心的么?!

罗老安人终于有了一点“有了儿媳妇,我果然能够轻松一点了”的感觉了,虽然还是不太放心新媳妇独自操办,好歹有了跑腿儿的人了。经过这段时间的观察,韩燕娘管厨房也头头是道,处置人际关系也颇为周全。

老安人年轻的时候,丈夫也曾做过官儿,也曾带着家人回老家,经验自是比韩燕娘要丰富得多,从中指点一二,韩燕娘便受益匪浅。罗老安人自己动手的时候儿不多,倒是宋婆子,上一回是全程陪同的,老安人便命她去“襄助太太”。韩燕娘这才知道油衣油布等还要备齐,放在伸手能够得到的地方,又要准备些小零嘴,再买点深色的布,略缝上了边儿,以备路上方便时用。林林总总,忙进忙出。

韩燕娘忙了数日,待到贺敬文从部里领了文书印信,才陪着罗老安人往罗府去一趟,告知要远行的事儿。

因先前的事儿,两家如今是淡淡的。罗太太心里尴尬,面上却装作若无其事,平平静静接待了小姑子婆媳俩。罗老安人对这嫂子有气,以为侄媳妇嘴巴不好,必有嫂子的纵容。走过来不过是因为这里是娘家,不好断绝往来罢了。今见嫂子一副淡淡的模样儿,心说,我这就要远行了,这把年纪,下回还不知道见不见得着了,你就这样!

张口便说:“那宅子,就空在那里了,交给他叔给照看着,别当是进了贼。”

罗太太坐不住了,身子半起来,又压回了椅子里。盖因这宅子一直是交她家照看的,为的是贺敬文入京赶考有个舒服的落脚地儿,三年用一回,一回撑死了三、四个月,余下的时候,都是她在使。以为小姑子再远行,不托给她,又能托给谁?托人照看,可不得好声好气儿么?

岂料人家不托给她了!

罗太太怔怔地说:“那是你的陪嫁宅子。”

罗老安人道:“是呀,所以我处置得,又不是要胡乱发卖了。嗯,租出去收几个房钱,也好贴补些家用。我儿做了官儿,应酬多呢。”

罗太太哑口无言,又不好意思叫嚷出来,还没到穷得急眼了的时候,不好意思丢下“体面人家”的面子。只得怏怏地道:“他们家如今有能照应的人么?这一带都是官宦人家,照应得过来?”

罗老安人本不想以势压人,此时也赌气道:“容尚书那里,我留了话儿了。”

罗太太这才想起来,原来小姑子还有这门贵交,不得不偃旗息鼓。等晚间却向罗焕抱怨:“她这什么意思?现成的亲哥哥家在这里,陪嫁的宅子不交与咱们来打理,倒要交给出了五服的本家!这是恨毒了你呢。”

罗焕心烦道:“你懂个p!”这是近年来少有的严厉的口气了,将罗太太气得不轻:“你说什么?!我还不是为了这个家,为了你?这一大家子人,都要我操心,你都做了什么了?”说着说着便哭了起来。

罗焕想抽这个傻媳妇儿,一甩手,怒道:“你嚎的什么?将有孙媳妇的人了,还这般撒泼,要脸不要?你有脑子没有?你生的这些儿子,有一个有出息的么?想过他们要怎么办么?”

罗太太一直嘤嘤嘤,丈夫的话也只听了个模糊,直觉得比较重要的时候,才止了声音,一擦眼泪:“怎么?”

“外甥再如何,背靠着尚书府,又补了外放的官儿,你生的儿子,年纪比外甥大,却连个举人都没捞上,以后何以立足?说不得要靠人家提携呢!你倒好,好好的亲戚叫你搅得要不上门了!”

罗太太一阵恍惚:“就你那外甥?”一直以来,贺敬文在她的心里,那就是个不会来事儿的棒槌,走了狗屎运考中了举人,其余一事无成。不以为贺敬文会有什么出息,自然也就没有什么尊敬。猛听丈夫这么一说,她还转不过弯儿来呢。

罗焕左手遮眼,右手连摆:“你让我静静,叫外头不要吵闹!收拾些盘费礼物,好生送妹妹和外甥!自己想想,一个生员、一个县令,哪个贵重?县令可定本县生员前程!”

罗太太一惊:“哦。”

罗焕觉得,这老婆比他外甥也聪明不到哪里去!打定主意,要跟妹妹好好聊一聊。外甥是个棒槌,说了他也不听,反招他烦,不如与妹妹讲。只要妹妹说两句好话,外甥总是要听进去一二的。

这罗老安人接待完了哥哥,又接收了罗二奶奶带人送来的盘费,略揭开上盖的绸布一瞄,便说:“家里日子也紧巴巴的,又来送这个做什么?”

罗二奶奶陪笑道:“总是家里一番心意,姑太太别嫌少。这里有这么一份儿念想,路上也多一分儿太平。这几块皮子,路上盖腿使。”

罗老安人顺手捻了一块银子给她:“都不容易,天冷了,做点热汤水吃。”

罗二奶奶开开心心地回去了,罗老安人喃喃地对儿媳妇道:“看见了么?还是做官儿好。儿子做了官儿,就不受人欺负啦。等老爷回来了,叫他来见我。见识了这样的人情冷暖,他总该用心将官做好了吧?”

韩燕娘唯唯,低声请示:“那这些皮子,要怎么收拾?现在做怕来不及了。”

罗家送来的皮子,罗老安人还真没大瞧上,做衣裳也来不及,也不够好,不如挂车里挡风了。至于家里人穿的皮袄袍子斗篷,她早命人去置办了,她年轻在京的时候,婆家娘家都富裕,眼界自然是高的。

容尚书府那里,也送了些制成的斗篷过来,做工可比寻常裁缝强多了。罗老安人就打算出京那天,全家都穿容家送的斗篷,图个吉利。

韩燕娘听了这吩咐,也觉得没有问题,答应了一声,却又吩咐花儿、果儿两个:“跟宋大娘请教请教,皮子上头缝几个扣儿,好往车里头挂。再看看哥儿姐儿们的行李收拾齐全了没有?一应的铺盖、衣裳、首饰、书本子,都造册,叫他们的奶妈妈守着,要的时候不许出纰漏。”

花儿果儿两个却是不识字的,要造册,又是一种麻烦事。好在家里还有几个识字的仆妇,方解了这一时之忧。韩燕娘愈发立意,等闲下来要调教丫头们识字懂事儿。

贺瑶芳对此并不以为意,比起她上辈子的行头,小孩子能有几件东西?全在她脑子里。见屋里乱,便命绿萼拿了个拜垫,悄悄往屋后僻静处放下了,对着禁宫遥拜了三拜:【此去不知何时能再见,愿娘娘保佑,妾全家平安,也为娘娘了却一桩麻烦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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