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眷时(2)

作者: 梁韫 阅读记录

扬了扬下巴,嗓音不耐,“别说脏话,起牌。”

黑子赶忙拿了牌,六儿又开始预谋耍赖,话题就这样无疾而终。

期间烧烤摊上人来人往,因地盘不稳左摇右晃的油桌子翻了又翻,小二将残瓶余饭快速扫到地上,拿抹布一抹又是一个新桌。

很快新桌又填满了人。

唯二不变的是前方大风扇呼啦转的噪声,和男人们喝多后与同伴的吹嘘装逼声。

直到。

“——老板,拿瓶二锅头。”

有道清利娇媚的声音凭空响起,一举击散烧烤摊中多余的嘈杂喧闹,徒留小二烧烤架里窜起的火焰和肉串上滋滋外冒的油水。

方才还恨不得有七嘴八舌的人顿时鸦雀无声,所有人齐齐看向声音的拥有者。

贺承隽也不例外,刚捏起酒瓶的手顿了下,撩眼去看。

最先入眼的是一袭火红如烈日的旗袍,下摆开叉处印有金色烟云暗纹,视线上移是乌黑微卷的及腰长发随意披散。

女人皮肤白皙红唇狐眼,好似还化了妆,眼尾上挑妖媚勾人。

他想,黑子没说错。

这女的确实绝。

窃窃私语汇聚最先响起,紧接着是雄性荷尔蒙的难忍躁动。

为引得美人短暂关注,甚至不惜频繁揭露身边人的丑事趣事,却只得到谩骂与急眼。

时温独自坐在离贺承隽那桌只隔一条过道的桌上,不屑的垂头笑了笑,用力拧开二锅头盖子,扬起头来对着红唇就咕咚咕咚往下灌。

间歇嘲想,他们大抵也就比猩猩多了个小脑。

还没发育完全。

白酒入口醇香,后泛腥辣刺喉,激的时温眼角直淌下泪。

黑子惊的一双眼珠转都不转,手中的牌被贺承隽抽走都不知道,略张大嘴,“牛b,一口灌半瓶二锅头。”

“老子第一次见这么野的女的。”

六儿无意识地附和道,“黑哥,我也是。”

贺承隽收回若有所寻的目光,嗓音淡漠,“掏钱。”

声音猛然唤回六儿和黑子的注意,才发现今晚他俩一把都没赢过,只有掏钱的份儿。

黑子边从口袋里掏钱嘴上边抱怨,“操,我他妈以后再也不和三哥打牌了,每次都输的老子裤衩子快没了。”

“我看你也没露着。”六儿掏了两张一块缓慢放在贺承隽面前,下面压着黑子的一张十块。

“三哥,回台球厅?”

贺承隽低声应了句嗯,捞起桌角放着的万宝路软白和火柴盒,站起身整整衣服就要走。

毫无防备的被一道尾音勾着媚的话,瞬间激起生理反应:

“哪有台球厅?”

贺承隽狠狠闭了闭眼,从白盒里磕出支烟时抖了下手,咬在嘴角划了好几次火柴才点燃,深吸了好几口。

才勉强压住火。

哑了的声音却泄露秘密,“前面。”

时温撑头慵懒地瞅他背影,面颊晕了些粉红,以娇媚替代清冷,“你带我过去。”

不是能不能带她过去。

而是带她过去。

贺承隽扯了扯唇,两指猛然捏紧掐断快要燃到尾端的烟,决定不跟喝多了的女人一般见识。

“跟上。”

留了句话便迈着大步往前走。

时温没料到他这么好说话,愣怔两秒,才扶桌站起身来。

穿过斜前方六儿和黑子不可置信的目光,身姿婀娜地跟在贺承隽身后,走进一条深巷。

因昨天傍晚刚落过场春雨,那条望不到头的深巷里阴腐湿潮,漫着令人窒息的霉味儿。

艳红旗袍傍身的时温,左手闲散拎着没喝完的二锅头瓶子,脚步稍显虚晃的跟在前面不远处那个白衣黑裤,头戴黑色棒球帽的男生身后。

两道频率相异的脚步声交错噔落,扰乱地上成片的昏黑黄灯。

倏忽,贺承隽止住脚步插兜站定。

巷中除了细微残风吹醒角落的荒草和砖瓦难留决意离开的水滴外,再听不见其余任何声响。

贺承隽插在兜里的右手伸出带出两个大小不一的盒子,往左手掌中轻磕出支白烟,咬在嘴边。

“擦啦——”

“咝——”

虚拢起想点烟的大手顿住,背后青筋顿显,半晌再无动作。

贺承隽望向前方只能窥见细微散光的遥远巷口,耳边是斜后方时不时发出的轻小啜泣声。

火焰于潮湿中丧生。

那支烟,到底是没点着。

时温孤苦伶仃地蹲靠在污黑染霉的肮脏墙壁上,哪怕因此粘污了身上价格不菲的定制旗袍也不在意。

只是独自垂头,泪眼模糊的盯着地面。

透过水雾隐约可以看见,粘黏着已经被无数脚印践踏过的黑色口香糖,边角被磕碎的小石子混着饮料洒下早已浸埋地里的深色,共同构成霉渍肆意生长的培养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