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十分地不情愿,但苏音总觉得她就像个猪佬倌,辛辛苦苦替人养肥了猪羊,临到了不仅吃不上半块肉,连她自个儿都要被人宰来吃。
一念及此,苏音便觉后心发寒,执桨的手亦有些颤抖。
她或许不会“死”。
因为,另一个“苏音”会顶着她的脸被她的父母唤“音音”、被她的同学朋友叫“苏苏”、被微特网友追骂“烂糊咖”。
而那时的她,会在何处呢?
烟消云散?还是被囚禁于意识的最深处,生不生、死不死?
苏音紧紧捏着竹桨,嘴唇微颤。
“还有时间……应该还有时间的……”
她喃喃地给自己打着气,强令自己放弃那些悲观的情绪,不再去想这个令人绝望的问题。
只要还活着一天,她就要多做一天的准备,直到事情来临的前一刻。
而这片古代时空,便是她为自己划定的训练场。
思绪渐渐平定,湖畔已然在望。
说起来,划船并难不倒苏音,毕竟她是一个演员,还是个演过无数配角杂鱼的糊咖,船娘这种角色她当然也演过,还曾学过一点划船的技巧。
轻舟很快抵近小栈桥,苏音下了船,那小船便又自行往湖心亭飘去,想必其上是有天玄施下的法术,能够自动回收的那种。
湖心亭的谈话,持续了整整一夜。
翌日,虚无子找到苏音,起始第一句话便是:“我想留在此处。”
苏音的回答则是:“这不是巧了么,我也想。”
她昨夜无心安睡,曾去洞府门口看过,结果却发现,洞外的大雪,下得格外缓慢。
粗略算来,每个时辰也就向下飘落一厘米。
苏音在反复观察之后,心中便有了一个推测。此时恰好虚无子在前,她便马上问道:“先生,请问这洞府里的时间和外面的时间是不是不一样??”
“小友果然颖慧。”虚无子捻须颔首,面上的笑容很是慈祥:“洞中一年,世上一日。”
果然是这样。
苏音已有所料,闻言自是不吃惊的,还也学着虚无子的模样做高深状,道:
“这也有趣。别的都是洞中一日,世上千年。这里却反其道而行之,也真是少见了。”
“小友这就不懂了吧?”虚无子笑得一脸奸诈,仿佛他才是这洞府的主人:
“此洞府最妙之处,便在于这一年抵一日。正所谓洞中已沧海,世上无桑田。试想,若是你在这洞府里修炼它个百八十年的,会是如何?”
苏音昨晚想这个问题想了得有半晚,已然得出了初步结论,此时经由他一说,便越发肯定了之前的推断,遂展颜一笑: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何况百日乎?”
第255章 一去不复返
见苏音说话时一脸地胸有成竹,虚无子便笑着点了点头:“小友确实聪明得紧哪。”
在洞府中修行个百十来年,就算是最差的资质,也能硬靠着时间把境界给堆上去。
而待离开洞府,外面才过去百日,那可不就是“士别三日刮目相看”了么?届时说不得还能博一个“天才”的美名。
“可是,在这洞中过上百年,寿数若是尽了,岂不是很吃亏?”苏音问出了困扰了她半个晚上的最大疑问。
虽已隐隐猜到这洞府必定另有乾坤,或许便能让人永葆青春,然而,这个问题若不彻底厘清,她这心里便总觉不安。
说到底,这还是苏音职业病作祟。
演员这个职业,说是吃青春饭稍有些过,但也确实是中青年的主场,年纪越大,选择的余地便越小。
当然,这实则也是绝大多数职业的通病,只不过演员这一行竞争尤其激烈,因而也愈加突显出年龄的重要性。
好在,虚无子的回答却令苏音安下了心。
“非也、非也。小友这一虑却是杞人忧天了。”
虚无子大幅度地摇着头,宽阔的青袖亦因此而飘摆起来:
“小友方才如此聪明,何以此时却又愚笨起来?若这洞府当真如小友所担心的那样,我那师侄何以能活到如今?用脚底板想那也不能啊。”
前半段吐属尚可称文雅,这末了一句,却暴露出了老金毛的本色。
不过,虚无子自个儿并未意识到这一点,仍旧不以为然地向苏音道:
“小友只消想清此节,便可知我这师侄的洞府另有玄机,那朝夕晨暮只在表面,实则时间却是静止的。
然,此洞府妙便妙在,虽然时序不变,然我那师侄却又以妙法分出一年四季、春月秋花。如此一来,身在洞中亦觉光阴似箭,进而激人发愤上进,好生珍惜这人间岁月。”
言至此,他忽尔叹了一声,语气亦变得低沉起来:“我那师侄当年布置出这所洞府,亦有其苦心与苦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