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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云之上(188)

住院那段时间他的记忆很模糊,主要是因为精神状态很差,大部分时候都在昏睡,所以此刻完全不记得自己身上竟然有过这些伤痕。

而他也一眼就认出了,这些青紫色的伤痕应该是被束缚带之类的物体勒出的痕迹。

他皱眉看向杨主任:“我母亲有没解释过伤痕的来源?”

杨主任回忆了下:“你母亲说你犯病时会自残,她没办法才把你绑起来。”

精神病院接诊的病人大多都有自残倾向,因此不同于普通医院,在报警这一块上他们有另一套审核。当时陈洛愉的情况不构成需要报警的标准,医院就按正常流程接收了。

不过杨主任提起了另一件事:“刚入院的时候你有频繁呕吐的症状,我给你做了脑CT,发现你一侧海马体受损。”

杨主任拿过鼠标,继续下拉病历,指着一张脑部CT扫描对陈洛愉解释:“当时你的病情比较反复,你母亲很着急,在我第三次问诊的时候才不得已告诉我,说你送医前在矫正中心待过半个月。”

“什么?”陈洛愉疑道:“矫正中心?”

杨主任指给他看第五页备注栏的说明:【患者母亲口述,患者在送医前曾于某矫正中心内接受过为期十四天的轻度电击以及催眠治疗,目的是作用于矫正患者的性取向。】

看完这两行字,陈洛愉的脸色骤变,右手又开始不受控制地发抖。见他这样,杨主任就猜到这些年他母亲都不曾与他沟通过这件事,想起当年他母亲的懊悔以及再三叮嘱,杨主任也觉得遗憾。

在现有政策及大众固有思维的影响下,那种从专业方面来说完全不正规的矫正中心却在民间悄然开花。很多家长在寻求常规治疗途径后发现无法达到预期目标时,便会相信这些所谓的矫正中心,将子女或亲人送进去,希望以此能扭转各种类型的‘叛逆’。

杨主任在临床待了二十多年,见过很多有着刘丽亚一样想法的家长,也收治过不少像陈洛愉这样的‘病患’。

他们原本都是身心健全的人,但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表现出不同于主流价值观的想法和行径,最后被亲人送去‘治病’。运气好的,可以在保有自我的前提下与社会和解,但多数人都做不到亲人期盼的理想状态,要么就是精神或心理出现异常,要么就是生理出现疾病反应。

从杨主任的角度来说,陈洛愉算是不幸中的少数幸运儿。

他经历了为期半个月的不正规治疗,虽然出现了后遗症,但他母亲能及时认清情况,放弃继续矫正的想法。而他在住院一段时间后精神也慢慢恢复稳定,尽管记忆有损,但他的生活自理能力不受影响,只要坚持服药看医生就终有康复的一天。

在周岩打电话过来时,杨主任问过陈洛愉现在的情况,周岩没细说,只提起陈洛愉现在是急诊科医生。

能做到急诊的临床医生,杨主任知道陈洛愉的病是基本康复了,否则他承受不了急诊的高强度精神压力。

盯着陈洛愉发抖的右手,杨主任轻声提醒他:“深呼吸,放松肩膀的肌肉。”

陈洛愉照做了,其实不需要杨主任提醒他,这套放松的动作早就刻入了肌肉记忆里。尽管他还不能完全控制住身体的反应,但他的情绪被压住了,只是开口时声音沙哑了不少。

“您还知道些什么?”

作为他当年的主治医,杨主任尝试过不止一次与他深入交谈,但因为他的脑部有损伤,很多事他自己都不记得了,刘丽亚又是能不提就不提的态度,杨主任没办法探知更多。

“那您知不知道是哪家矫正中心?”

杨主任叹道:“这个我也不清楚。”

“理论上如果家属不肯说,我们没有办法去强迫。”

将握紧成拳的右手松开,陈洛愉坐直身体,道:“我知道了,多谢您今天告诉我这些。”

杨主任一直在观察他的反应,见他的右手依旧没办法完全停止发抖,便问道:“刚才我问过你断药了没,你没有回答我,是不是还在吃?”

靠到沙发椅背上,陈洛愉颓丧地点了点头。

杨主任说:“我记得那时候你母亲是要带你出国读书的,后来有看医生吗?”

陈洛愉继续点头。

杨主任没有直接碰他的左手,而是隔空指着手背上的大号创口贴:“这个症状这么多年都没有缓解过?”

用右手盖住了左手背,陈洛愉说:“其实在三年前就断药了,那时候也不会再抓手背,感觉整个人都正常很多,情绪也能控制住。”

“后来是遇到什么复发的?”

“最近记起一些过去的事,情绪变得很不稳定,才又开始吃帕罗西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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