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愚人。(42)

年轻男人认真地听着,频频点头。斯肇说:“那我去隔壁等一等,处理些事情。”

斯肇就进了边上的房间,他进屋之后立即就用内线致电1808房。第一通电话没人接,第二通,有人接了,是个女孩儿的声音,微弱慵懒,光是傻笑。斯肇挂了电话,第三通电话接通,听筒里传来了朱天运的声音。

“善林老师。”斯肇敬重地这么称呼他,“麻烦你开一下门,我有事和你说。”

朱天运——善林老师应了一声,过了会儿,就有人来敲门了,斯肇去开门,站在门外的是那负责守着1808房门的年轻男人,他道:“善林老师找您。”

斯肇拍了拍他,去了1808。

偌大的套房里弥漫着一股松木熏香的气味,房间里烟雾缭绕的,客厅里的电视机开着,客厅沙发上放着一些印有“Better me”字样的红纸袋。斯肇过去看了看,里头都是钱。美金,港币,英镑,日元……外汇中心也不过如此了。

这善林穿着一席丝绸睡袍从卧室里走了出来,他一手拿着雪茄烟,招呼斯肇:“来,来,威廉。”

他讲普通话,缓步走到了沙发前坐下了,和那些装满钱的纸袋挤在一起。电视上在播新闻,他眯起眼睛抽雪茄,看新闻。

斯肇也和他说普通话:“时间差不多了,我送你回去吧。”

“我不是还要致词吗?”

“已经致过了。”

斯肇抚去茶几上的白色粉末,在衣服上擦了擦手,道:“善林老师,走吧。”

善林摇头晃脑:“是吗?你等一下。”他找到遥控器,把电视音量开高了许多。新闻正在报道,圣诞期间,“贝特计划”慈善活动在本岛如火如荼展开,一群又一群穿红色t恤的男人女人在镜头里出现,他们把一只只“Better me”纸袋交给一些乞丐,流浪汉,还在空地上和这些灰头土脸的人们一起唱歌跳舞。善林笑着指着屏幕,看了看斯肇,没说话。

斯肇问他:“你和琪琪直接对话了吗?”

“没有,没有。”善林拍了拍腿,拿起了茶几上的电话听筒放在耳边,对着斯肇直笑。

“你要打给谁?”

善林转了转眼珠,挂了电话。咚,咚,外头有人敲门,斯肇去开了门,还是那守门的年轻男人,他道:“威廉老师,东西按照善林老师的吩咐都放到你们车上去了。”

斯肇点了点头,关上门,这时善林起来了,他光着脚往门口走去,跟着电视上慰问流浪汉的年轻人们一块儿唱圣诞歌,荒腔走板,唱到兴起,音调拔高,一双手在空中指挥飞舞。他的手碰到了斯肇的肩膀,一把揽住他,开了门,揽着他出门了。

到了门外,他还在哼歌,只是不唱词了,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冲那守门的年轻人点了点头。

这年轻男人顿时受宠若惊,低下了头,不敢看善林。善林就拍了拍他,和斯肇耳语,斯肇就对年轻男人说:“阿杰,善林老师说你今天的表现很好,继续加油,转变就在下一个路口了。”

阿杰抹了抹眼睛,突然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斯肇和善林走进了电梯,那阿杰还跪在地上,一动不动。两人进了地下停车场,上了一辆黑色的劳斯莱斯,善林问斯肇:“那天老范送的那辆法拉利呢?”

斯肇看了眼后视镜,后排座位上摆了不少名牌包和一些纸袋,其中就有那表行的纸袋。斯肇说:“按照善林老师的意思送去拍卖行了,拍卖的善款用来资助琪琪那样有先天性残疾的年轻人。”

善林笑着捏了捏斯肇的肩膀:“有你帮我打理这些,我放心。”

车行十来分钟,善林从后头递过来一只表盒。善林说:“这么多年来,真是辛苦你了。”

斯肇说:“我的表还能用。”

“你的表是你爸爸送的吧?”善林说,“我在新闻上看到了,他跟着内地的访问团来学习来了,你要见他,我一个电话打给老钟,香港大学马上就能安排你们见面,你要什么头衔,什么客座教授,什么学者,都可以安排,我知道你爸看中这些,我知道你当初跟着我走南闯北,就是为了让你爸刮目相看,现在你看看你,这么大一个学校,这么大一间公司的负责人,政界,商界,谁看到你不喊你一声先生,不叫你一声老师?”

斯肇在一个十字路口停了车,等红灯,附近天桥下聚着一些乞丐,正围着个铁皮桶烤火。一个瘸腿的乞丐趁红灯时走到马路上挨车乞讨。

斯肇开了窗,给了乞丐一卷钞票。善林清了下喉咙,说:“你记得擦擦手。”

他用粤语催促:“窗户关起来啦,什么味道,好鬼臭。”

斯肇笑着问他:“你和谁学的广东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