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愚人。(107)

“你……是园丁吗?”女人又问,这一次口吻戏谑,筱满抬起眼睛看她,女人也正看着他,眯缝起了眼睛,仿佛在确定着什么,在他身上寻找着什么线索。

“我不是。”筱满说。

女人点了点头,没有追问,她的目光转开了,又回到了很远的地方:“我不喜欢她的家人。”

“你不喜欢听越剧?中国戏曲。”

女人笑了出来,耸了耸肩:“不过人死了就是这样,轮不到你决定要由什么人来操办你的葬礼,用什么样的花,播什么样的音乐,轮不到你来决定你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

“你可以写遗书啊。”筱满一顿,“听说她是被她老公杀了。”

女人还笑着,笑容浅浅的,像是陷在什么回忆里,并没听到筱满的话,便没接话茬。

“难道不是吗?新闻报错了吗?”筱满又说。

女人嗤了声,弹烟灰:“我不知道,三年前我老公过世之后,我就回法国了,我们偶尔会发电邮联系,我只知道他们夫妻很恩爱,如果非要说她有什么家人的话,就是她老公了。我只知道昨天我从一个朋友那里听说她死了,我买了机票赶回来想看看她。”

筱满问她:“你以前来过这里吗?”

女人侧过脸端详筱满:“你是记者吗?”

“当然不是。”筱满说,“我是园丁。”他笑着抽烟,“这里以前是不是种过一些很高的树?后来被人挖走了,土被人翻成这样。”

女人摇头:“没有,这里一直都是这样,树的话,在中庭种过桂花树,后来改种了山楂树,还有一些橄榄树。”

女人说:“她不喜欢白色的花。”

筱满没话了,这时,那关美燕从一条小路上杀了出来,手里拿着一幅画,满面春风,大步到了他们跟前,抓住那女人的手就道:“小怡啊!来来来,这幅画你喜欢你就拿着吧!”

女人没有推辞,接过了那尺寸不大的画作。关美燕看着她,仍是笑盈盈的:“以后我们去法国看你,你可要带我们到处看看哇!阿姨是一句法国话都不会说的!”

女人递给她一张名片。关美燕抚着她的肩膀:“对,对,忘记你重感冒,失声了!唉,那也少抽点烟啊,晚饭留在这里吃吧?陈助理喊了那个黄雀楼什么的主厨过来做饭呢!”

女人笑了笑,比了比手里的烟。关美燕还要再说什么,那延明明的大舅从她过来的地方跑了过来,一把拽过她就说:“姐!鲍三小姐来啦!”

关美燕撇下女人就走了。

筱满看向女人手里的画,女人也低头看画,说:“明明的先生老周画的,不错吧。”

“画得挺好的,他是画家?”

那画上画的是几只长满黑斑的青苹果。

“不是。我先生在拍卖行做事,好几次都想要拿这幅画去拍卖行展出,老周不肯,说自己是随便画画,展出怪丢人的,我不理解,我觉得这是没必要的谦虚,我先生理解,”女人停住,抿起嘴唇,低下头挠了挠眉心,抽了一口烟才说下去:“很多他能理解的事情我都不能理解,可能他自杀的原因就藏在那些事情里。”

筱满抽完了手上的烟,他朝女人招了招手,示意她跟着她走。他往前院去,女人便跟着他去了前院。孩子们不见了,只有头顶草帽的工人在种花。筱满溜进了别墅,女人也进去,别墅里还在唱戏,有些观众已经意兴阑珊了,有些人还是兴致勃勃的。一些孩子躺在大人的膝盖上睡觉。

屋里酒味和汗味很重。

筱满打开一只放白玫瑰的纸箱,拿了一朵白玫瑰送给女人。那工头的叱骂声又响了起来:“又是你!干吗呢?后院的花都种上了嘛?!”

女人递给筱满一张名片,全是外文,筱满只看得懂女人在巴黎工作,名字叫Hélène Francoeur。

工头过来拉着筱满就往外走,恰好君老板找工头帮忙铺地板,工头便带着筱满在前院忙活了起来,不知道谁从哪里找来了这么许多卷簇新的红地毯,君老板指挥工人们把地毯铺在通往别墅的路上,以及小区的一些路上。还有人被派去挂挽联,卷得很厚实的两卷挽联,需要踩着梯子从别墅露台的位置往下悬挂。

筱满铺好了地毯,又被喊去前院帮忙。阳光没那么热辣了,天色黯了些,筱满抬头看了看那挽联,一边写的是:寻仙不知处。另一边写着:南山采药去。

一个挂挽联的工人还扶着梯子站在高处,君老板喊道:“往左挪一挪。”

院子里百合飘香,到处都是花瓣洁白,吐着红头绿蕊的花朵。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听说那女的的尸体可能被埋在地里!”

一个人就回了:“胡说八道,警察都翻过好几遍了!而且新闻不都说了,人死在江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