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玫瑰之下(137)

……

医院的重症病房内,阳光透过白纱洒落在了床头柜上的一盆白色风铃草。

邢荔是每日都要精心呵护去浇水的,风铃草散发着浅浅的幽香,让傅容徊在昏睡中醒来时,都能嗅的到。

他琥珀珠子似的眼睛睁开,没有光,却循着病房门外方向。

那儿,传来的是陈愿和哥的说话声。

与病房内形成了两个世界般,有种寂静的隔膜感。

傅容徊只能依稀听见谢音楼这三个字,他削薄的手指懒懒搭在床边垂下,游神般想着事,在他脑海一片暗淡记忆里,谢音楼的形象是很遥远模糊的。

当年傅家出事时,他自幼从娘胎带病出生,模样瞧着瘦弱幼小,还什么都不懂。

只知道那几天阴雨连连,宅院里来了不少陌生的人,年事已高的祖父拖着病体见了一个又一个,他像挨了打的小狗躲在阴潮角落里,呼吸进的都是闷腥气息,抬头就能看见隔着偏厅的那扇屏风。

透过缝隙,光很暗,衬得人影模糊,祖父最爱的这扇陈旧屏风绣着只仙鹤在累月深年下,雪白透亮的羽毛返潮生了霉斑,烂了,像是病死在屏风上。

客人来了又走,外面的暴雨却来势汹汹。

到了夜里,哥忽然出现,牵着他离开傅家,被停驶在外面的车接到了一处环境幽静的中式豪宅前,门口有穿西装的秘书候着,进去时,哥帮他把松垮的衣领整理好,又从裤子口袋掏出水果糖,拆了玻璃纸塞到他嘴巴里:“进去别闹,跟着哥。”

傅容徊琥珀色眸子的懵懵懂懂,见哥清隽的面容表情严肃,有点紧张点着脑袋。

秘书把他们带到里面,砖石砌筑的豪宅墙内装修是古典中式,不显山不露水,细长的雨滴刷刷落下屋檐。

他跟哥就站在这候着,听秘书用秉公办理的语气说,这宅院的主人还在待客。

傅容徊想问,这主人姓甚名谁。

转念想起哥的叮嘱,又默默地把脑袋缩了回去,睁圆眼睛看外面的雨滴。

就这样过了半个小时,秘书又出现说,夫人睡醒看到院子站着两个孩子,夜深雨重,叫他把人带去茶室避风,又煮了两碗姜茶和面食。

简单的家常鸡蛋挂面,却是傅容徊吃过最香的一次,他连汤都喝光,抬头见哥却异常沉默坐在沙发上,低着头,顶上的光清清冷冷映着脸孔轮廓,是发凉的。

傅容徊走到沙发后方,伸长脖子好奇张望,偷看到哥薄而削瘦的手指握紧手机,屏幕上有两条已读的短信。

他已经到了上学年纪,认得字,先是看到五年前的那条。

是妈妈病逝时发的,时间永远停留在20**十二月寒冬2359点45分04秒:

「儿子,妈妈走了,好好照顾你弟弟。」

另一条是三天前,时间在20**六月盛夏1834点52分09秒,来自谢音楼的告白:

「容与哥哥,我喜欢你,会喜欢很久,很久,很久……」

傅容与删光了手机里关于谢音楼的所有,唯独这条,手指关节冷得僵硬,都摁不下去。

窗外的雨像是渗进来,冰凉的气息从衬衫透过他整条脊梁骨,坐在这,就如同万丈深渊,连皮肤都是冻得渗人。

过许久,傅容与跟理智对抗,仿佛提前消耗尽这辈子的力气,退出了短信,忽然望着顶上的灯,又暗又沉。

傅容徊琉璃珠子的眼睛因为睁大而微颤,那时是知道,哥心里藏着一位温柔善良的小仙女,而今晚,明月将高悬于天。

他则是满身枷锁坠落在污泥里,永远都得不到仙女的垂爱了。

几米外的偏厅里,亮起暖灯,有人将哥给唤了过去。

随着细窄缝隙的门缓缓合拢,傅容徊抱着膝盖窝待在温暖的屋里,看着哥去偏厅逐渐远去的孤寂背影,外面走廊,有两位秘书在低声议论着。

“谢总已经耐心给了他三天时间选择,过今晚,这婚不退也得退。”

“这位小少爷什么都好,就是命不好,摊上个傅砚清这种窝囊废,要是有谢总这种爹,他何必过的如屡薄冰啊。”

“到底是跟谢总没有半个父子缘呢,只能怪命运弄人。”

“夫人也是心善,夜深了还亲自下厨给傅家二子煮面吃……”

“小的那个,模样瞧着比谢家两个小少爷大不了几岁,夫人也是做母亲的,看了于心不忍吧。”

……

时间不知过去多久,连外面的秘书都轻步走了,傅容徊昏昏欲睡地缩卷在沙发上,睡意迷糊间感觉自己被手臂抱了起来,睁开睡眼,是哥。

他想喊,却困到埋首在傅容与衣领里,呼吸闻着白衬衫的味道。

耳边,是有道熟悉声音的秘书在说:“你父亲在商界投资得罪了人,谢总会亲自出面劝对方见好就收,别置傅家倒台之际于死地——